花蛇移动的速度极快，齐檎丹视网膜前的景象极速倒退着。耳畔呼啸的风声里，王警探最后的嘱托被撕裂，吹散，破碎支离：
“离开吧，离开得越远越好。不要回头。”
王警探转过了身。
最后一眼，齐檎丹看见他嶙峋的背影。
王警探面朝403的房门走去——即便明知房门后面就是凶手李铁根，他的步履却依旧决然。
像个殉道者。
齐檎丹顿生不妙的预感。
“王警探？”齐檎丹努力睁大眼睛，想确认王警探的状态，然而更多的碎片，随着花蛇带他们急速离开时带起的风，被刮进脑海。
王警探不肯开口言明的相助方式，对顾斩风要掩藏蛇鳞的反复告诫，他最终独自留下的身影……以及，李铁根试图嫁祸他们，把他们当替罪羔羊的目的。当这些碎片串成一线，齐檎丹在顷刻间，明白了王警探真正的意图：
“李铁根的真凶身份短时间内无法被揭开，此时要转移民众对一只替罪羊的怒火，最快的方式，就是找到另一只替罪羊。”
新的替罪羊，必须比原本的替罪羊，更贴近人们心中想象的真凶。
显然，有蛇鳞的怪物最接近这一形象。
这是最好的顶罪人选。
齐檎丹掌心冰凉：“那只新的替罪羊，就是王警探自己。他顶替我们，背负了蛇怪杀人的罪名。”
聚集在天穹下的浓云在散去，齐檎丹的心却在察觉到这点的一瞬间，骤地陷入灰暗。
可花蛇向前的速度越冲越快。
“噼里啪啦——”
就在蛇怪异象被撤去的那一刻，整栋老式居民楼的玻璃，以他们刚刚逃出的403室为中心，呈辐射扩散式，哗然碎裂。
刹那之间，巨大的动静震天撼地，瞬息间褫夺了周边居民的注意力。
那一刻，仿佛被摁下慢放键。
一切就此凝固。
时间在慢速中无限延长，玻璃碎片纷飞迸溅。场景恢宏盛大，如同一场白昼烟花。
玻璃坠落的姿态被定格在空中，让光线照耀得晶亮无比。每一块碎片，都清晰地映照出窗户里暂停的细节。眼眶里放大的瞳孔，因震惊张开的嘴巴，慌忙远离玻璃时崴到的脚……
最终，齐檎丹望向403室。
玻璃爆裂，冲进室内的狂风掀飞窗帘。愈见锋利冰冷的光线，像刀刃一样扎进房间。
王警探扯开长袍，扔掉面具。从来不敢示于人前的真容，此刻，却毫无遮挡地出现在光里。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他坦然展露出他半蛇的身躯、遍布的蛇鳞，只为替逃脱的齐檎丹他们争取时间。
尽管——
光落在他身上，像凌迟。
第127章 蛇骨残井20
颈骨已经断了，脖颈受力……
不管是玻璃炸裂飞溅形成的白昼烟花,还是玻璃烟花中面目骇人的半蛇怪，给人的视觉冲击力都过分强烈。王警探达成了他的目的。
这样剧烈的刺激下，不可能有人注意到远处离开的蛇,和蛇上载着的人。
包括“蛇王”李铁根。
连一听到异响,就开门猛冲进403室的李铁根,视线也只聚焦于化身半蛇怪的王警探，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王警探身后的房间空空荡荡,早已人去楼空。
当初，李铁根之所以留下王警探，一是为了从他口中获取更多信息,保证顶替身份能够更顺利地进行,二是为了制造出半蛇怪，转移嫌疑。
而如今,王警探的用处已然耗尽,李铁根没有再留下他的必要。
再次相遇,王警探显然已陷入危险。
蛇背上,齐檎丹猛然回头。
顾斩风却仿佛读懂了她心之所想,攥住她的手腕：“不要让王警探的牺牲白费。”
被定格的时间,结束于无言的僵持之中。千万片碎玻璃落下,如一场轰烈的雨,更如诀别前的恸哭。王警探念出了他早已打好腹稿的台词，替被嫁祸的齐檎丹等人背下了蛇怪杀人的黑锅。他任由愤怒的居民向他扑来。
这些失去了理智的人们,没有认出曾经保护过他们的那张面容。
也没意识到,他从未还手。
李铁根的号召下，黑压压的人群吞噬了王警探的身影。花蛇却接收到王警探的旨意。
花蛇最后回头看了王警探一眼，长尾一扭,趁着混乱拿捏准时机，全速带齐檎丹他们远离旧城区的范围，一个猛子，钻进了摩登都市的钢铁森林。
王警探用生命为他们争取到的时间，说多不多。
每分每秒都弥足珍贵。
这一路，花蛇疾驰过晒满衣裤的窗口，也与玻璃幕墙上镶嵌的LED大屏擦肩而过，其巨大的身形，却在这个过程中越缩越小。
最终，花蛇终于难以维持变大的形态，缩回了最初小巧玲珑的手臂长度，“啪”一声落到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