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以灵魂状态，漂浮在蛇骨堆叠出的坡度上。
不可见，却存在。
当齐檎丹他们忙于准备祭祀的同时,蛇怪也暗中窥视着井底的人影。
早开了灵智的蛇怪,当然知道这样的准备是为了祭祀什么，可蛇怪只是凝视着这场筹备,却没有阻止。
猩红的蛇信子,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
蛇怪的视线落在顾斩风身上。
意味不明。
在顾斩风身上,蛇怪感受到了同类施加的诅咒。
由于同为蛇怪,它更能够感受到诅咒里,那极致的,不加掩饰的恶意。这份恶意比一切蛇毒都更浓烈,且如跗骨之蛆般无法祛除,以至于在这个人类身上残留至今。
这真是恶毒的诅咒啊。蛇怪盯着那诅咒上缠绕的黑气，想道。然而,在重新隐遁进黑暗前的瞬息,那双棕黄色的竖瞳里，却呈现出与想法截然相反的兴味。
能使用这个诅咒的，不止一条蛇怪。对方可以,它也可以。
只需要，一个契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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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的准备时间相对紧张，但好在这些准备都不算很难，哪怕捉蛇的那关也没遇见刁难，赶一赶，也能勉强凑合。
落满尘埃的供桌被擦拭干净，瘸了的那条桌腿底下用石块垫起；米糕在盘中摆出螺旋状，模拟出蛇蜕的形态；煮熟的鸡蛋被涂得红艳艳的蛋壳包裹……即便蛇骨庙内来不及清扫的地方，也被苏意虹用技能变得焕然一新。
枯死的莲花枝条，在苏意虹手中一转，转眼染上新绿。
顶端莲花含苞待放，颜色欲滴。
苏意虹拿起旁边残损的瓷瓶，变旧为新，将红莲插入瓶中。供品鲜花一样不缺，使得这场仓促的祭祀，看起来也有模有样。
梁安颜的远程指导下，捕获的众蛇被从竹篓里倒进一隻黑色大瓮。
大瓮置于庙的正中。
无毒或微毒的蛇一条条滑溜溜的，下到几两，上到几十斤，匍匐在瓮底昂首而游。
苏意虹现在一看到蛇，就容易犯怵。她连忙抬起眼避开视线，把其他人送下井来的打火机和线香，递到齐檎丹眼前：“时间快到了，我们赶紧点香上供吧。”
齐檎丹接过打火机。火光在幽暗中擦亮，明灭间的一闪，点燃了线香顶端。
烟气飘散开来。
宛如一层轻纱似的薄云。
平白给残破的蛇骨庙，增添了几分肃穆。
齐檎丹手持三根香，走到蛇骨庙中的香炉前，在虔诚地拜完三拜后，将三根线香插进香炉的香灰之中。线香燃烧的烟雾熏透衣衫，飘向供桌，将红壳鸡蛋和蛇蜕模样的糕点笼罩在内。
上供已经开始。
袅袅香火上达天庭，得到供奉的对象因感应而来，开始享用供品。
按理说，“蛇王”作为曾经驱除蛇怪的关键力量，一旦得到供奉，能量增强，暴涨起来的正气便会驱逐蛇怪留下的阴邪之气，庇护神像前供奉他的信徒。齐檎丹本该感到温暖，感到舒适。
然而齐檎丹的感受，实际上恰恰相反。
无孔不入的湿冷不仅没有减轻，反而变本加厉。骤降的气温中，氤氲的水汽化作钢针，直往脊椎骨缝里戳刺。
周围这个温度，明显很不对劲。
齐檎丹抬眼再看那三根香。左边和中间的两根香持平，右边那根却烧得极短。
这样两长一短的香，有一个称呼，叫——
催命香！
齐檎丹双瞳骤震。这问题，大了！
容不得细想，齐檎丹疾步退后，长刀转瞬落入手中，朝眼前的线香猛然劈去。可那锋利的刀锋非但没有见效，却被一道屏障顷刻间挡开。
齐檎丹施加在长刀上的力道，被原封不动地弹回奉还。
力度之大，震得她虎口发麻。
【警告！中断无效！】
【祭祀仪式一旦开始，无法以破坏焚香的方式停止。】
香炉上聚拢的烟雾越来越浓，须臾织就一张针脚细密的网。香火缠绕间勾勒出的，却并非是神像雕刻上，“蛇王”那副身披甲胄、脚踩蛇骨的威武形象。齐檎丹亲眼见到，那团雾气里长出蛇鳞，吐出蛇信……
出现在香炉顶端的，赫然是蛇怪高高盘踞的虚影。
蛇影凝实，蛇瞳上眼罩鳞缓缓张开。
阴鸷的目光冷意砭骨。
如影随形。
“是蛇怪！齐檎丹，快走啊！”身后，是苏意虹高声示警。
嘶喊声在耳畔竭力回荡，可齐檎丹的双脚，却仿佛被这出乎意料的场景钉死在了地上，迟迟无法挪动。缩小的瞳孔，映出蛇怪狰狞的面容。
迷茫和不解，悍然席卷了她。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这间蛇骨庙里供奉的，难道不应该是斩杀蛇怪的“蛇王”吗？
明明他们每个步骤，都是严格遵循既有的民俗来的，为什么享用祭祀后实力大增的，竟然是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