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是。新娘不哭嫁,婚礼不吉利。”轿夫斜睨着花轿,冷冷地拖长了音调。他声线嘶哑,带着愠怒磨出的粗粝质感,在幽深的林间小道上荡开,转瞬间风声乍起,飞沙走石。
迎亲队伍里,越来越多的声音接连响起,加入了这场对新娘的讨伐:
“不哭嫁,不吉利!”
这群人怒目瞪视花轿,一遍遍重复。
声音汇集,掀起越来越大的声浪。每重复一遍,咆哮的阴风便更歇斯底里三分。花轿垂下的长条流苏,被吹得乱舞,猩红好似血泪。
乌云从四面八方狂涌而至,方才还刺眼炙热的太阳被云层遮蔽,暗无天日。
强大的压迫感轰然袭来。
转眼间,几个承受不住压力的考察员,已经“扑通”一声跪倒下去,膝盖发软,匍匐在地上瑟瑟发抖。
迎亲队伍中,有不少人都是陈家古厝里的人,是新娘真实人选的知情人士。所以他们的盛怒,看似是对新娘,实际上是冲着考察团而来。
他们的频频发难,意在逼迫考察团,牺牲齐檎丹。
梁安颜心乱如麻。
身边考察员们议论纷纷,已经有人发现花轿是空的,有人在猜测新娘的真实身份。梁安颜不清楚,自己还能够将这个秘密保守多久。
齐檎丹非牺牲不可吗?
难道,已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
副本之外,有一个人甚至比梁安颜本人还要焦虑。
这人名叫龙骁,正是梁安颜被拉进副本前的固定队友之一。龙骁头戴红色棒球帽,上身是黑T恤叠穿红短袖外套的红黑撞色,脖子上挂着条金属链,嘴里还斜叼着一根棒棒糖的糖棍,看起来痞里痞气,拽得没边。
然而,与外表上那股混不吝的酷感相反,龙骁此人性格热烈火爆,极重情重义。遇到危险的是梁安颜,他却急得满身大汗。
穿在里层的黑色T恤惨被浸透。
湿哒哒地黏在身上。
此时此刻,龙骁正通过梁安颜的直播间,密切关注着副本里的状况。他边看,边忍不住自我谴责:“这个副本太危险了,我本应该跟她一起进去的。要不是我那时候临时有事,没来得及用组队卡,我……唉……”
梁安颜心肠太软,狠不下心牺牲齐檎丹。如果他在,他不介意做这个坏人。
只要能换梁安颜活下去!
龙骁一刻不停地发送弹幕,手指头都快把键盘敲出火星,试图说服梁安颜在她的自身安危和齐檎丹之间做出取舍。可梁安颜还没被说动,有人却制止了他。
“没用的。就算牺牲了齐檎丹,也无济于事。”龙骁背后,一个声音冷冷传来:
“牺牲她,只会让一切变得更糟。”
那人的嗓音极沉,极寒,刀锋冷刃一般锋利。言语间,直教人如堕冰窟。
“为什么?她不是新娘吗?不是牺牲了她嫁过去,其他人就能被放过了吗?”龙骁震惊而急切地追问。他猛然扭头,向身后那人看去。
那人的身形淹没在阴影里。
他竭尽全力,只看到一双深邃的眼睛。
“你以为,这是道简单的取舍题吗?”那人以一声冷笑,回应了龙骁的质疑:
“在这种情况下,齐檎丹进花轿的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进轿子。这无异于向陈家人承认,考察团知道花轿中无人,知道陈氏族长那些欺骗人的把戏。”
向一伙歹徒坦言,自己对他们的把戏了如指掌,后果可想而知。
其他考察员倘若自以为是,硬逼齐檎丹入轿,即便能止住陈氏迎娶队伍的闹事,等待他们的却也仅有一个结果——
被杀人,灭口。
进也是死,退也是死。
这才是真正进退两难的死局。
分析完暗藏的陷阱,那声音稍见停顿,语气和音色本身一样,毫无温度:“不过,也不必太过担心。事态还没发展到万不得已的地步。”
“我怎么可能不担心?!梁安颜在这个副本里活下来的概率,只有不到30%!顾斩风,这个数据,可是你自己预测出来的。”龙骁现在就像个一点就炸的火药桶,火气直往上窜,含在嘴里的糖棍末端险些被他咬烂:
“我们这几个人里面,就数梁安颜的技能在攻击时最不占优势,我就怕……”
龙骁的声音越说越低。
他本能地回避可能发生的悲剧。
梁安颜处在的这个固定队伍里
,每个人性格差异极大。龙骁的脾气最火爆,却最是重情重义。
而被他称为顾斩风的这个人,则是最没有感情的:“梁安颜存活的概率,确实在30%上下浮动,这点我不否认。但因为这个数据,是依托我根据梁安颜的通关表现做成的模型,来计算得出的,所以只在她独自一人的情况下,才足够精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