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沛妮宁愿自己痛苦地死去,也不愿意拿亲友的生命冒险,却没想到,表哥鬼远远比她所以为的,更加无耻卑鄙。
表哥鬼当着她的面,信誓旦旦地发了毒誓,却在她死后用幻术掩盖了事实,大开杀戒。
承诺过不杀的人,表哥鬼照杀不误。
不讲一点信用。
石沛妮一把攥紧了刀柄,刀锋应和着她的悲愤,发出嗡鸣:“是我太天真了。”
等到她意识到,表哥鬼并不将誓言当一回事的时候,已经太晚太晚。彼时,石沛妮的肉身已被撕碎,成为表哥鬼的腹中餐食,只剩下一缕无处容身的魂魄,在空中随风飘荡——
望见她誓死守护的村寨,已血流成河。
亲人与好友破碎的残肢断臂,漂在血河之中,惨不忍睹。
石沛妮怔住了。
下一刻,她的血泪流出眼眶。
和恋人被强行拆散,被迫嫁人的时候,她没有哭。献祭自身,被表哥鬼活生生撕咬吞吃的时候,她也没有哭。但看到寨里人尸骨的那一刻,石沛妮的悲伤终于如山洪暴发,痛彻心扉。
那个夜晚,凄厉的鬼哭响彻整座山峦。
呜呜咽咽。
嘶哑犹如泣血。
她落的泪,不是为了自己,也不是为了恋人,而是因为整个村寨的不幸。
第65章 啼血侗歌18
刺破人体组织,刺进动脉……
“……我一个个数了。全寨两百二十一个人,最后没有剩下哪怕一个活口。”
石沛妮讽刺地笑了笑:“我也是变成鬼以后才知道,我在婚礼上看到的舅妈,只是表哥变出来的幻象。真正的舅妈,早在举办婚礼前就已经死了。被表哥吃的。”
表哥鬼吃的第一口人肉,便是他母亲的。
这个爱子如命的母亲,为了将儿子的鬼魂留在人间,不惜离家远走,用尽千方百计为儿子找到秘法,却遭到了来自亲生骨肉的背刺。
这背刺,表哥鬼蓄谋已久。
深究起因,只是因为舅妈为了将表哥鬼带回村寨后不引人起疑,不得已为表哥鬼塑造了一具仿佛被烧伤了脸的,毁了容的躯体。
这样一张烧伤的脸,让表哥鬼的融入更加艰难。在其他同龄人怪异的目光中,表哥鬼滋生出的阴暗心理,像捂在棉被下的伤口,捂得腐烂流脓,捂得淌出毒汁。
最后,酝酿出了可怕的报复。
“要是我早知道这件事就好了。对生他养他的舅妈,表哥都能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对其他同寨的人,他更不可能心慈手软。”
石沛妮内心的悔疚无可复加:“我只恨我没有早点看清表哥,被他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蒙骗,信了他那只要我牺牲自己,他就不会为难我们的鬼话。我要是拼尽全力,殊死一搏,未必没有救下寨子的希望……”
发现村寨覆灭的那一刻,正是这自责与痛苦交织成的巨大精神刺激,压垮了她。
在那冲击之下,石沛妮潜意识里的自保机制被动开启,使她在浑浑噩噩中,构建起理想化的幻境,忘却了这个痛彻心扉的悲剧。
幻境里的时间,永远凝固在婚礼之前,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候。
如一场永远不会醒来的美梦。
然而,所遭遇的创伤并没有随着记忆的尘封而消失,而是在潜意识里生根发芽,让石沛妮在无意识中,一次次尝试冲破表哥鬼的幻境,试图拯救被困在其中的寨民和被骗来的外人。
在一次次的失败后。她的努力,终于迎来了转机。
亡者已逝,再难复生,悲痛无济于事。
他们能改变的,只有未来。
顾斩风看向石沛妮:“你当初没能救下寨子里的人,但是现在,你有机会救下其他即将被表哥鬼吃掉的人。”
表哥鬼并没有因为杀死寨里的两百多人,而有丝毫收敛。恰恰相反,那次尝到甜头后,他越发变本加厉。而寨中那些惨死的人,也未得安息。
表哥鬼以剥皮施法之术,把死者变作傀儡,利用他们骗外人入寨食用。
这一情况,还在继续。
昔年热情好客的侗寨,如今已沦为表哥鬼大本营,在寨外臭名昭著,而寨内白骨累累。
龙骁也开口帮腔:“你要是真的想保护寨里的人,就应该尽早帮他们报仇雪恨,帮他们从控制当中解脱。而不是把自己困在幻境里,欺骗自己,假装一切都还停留在悲剧发生之前。”
倘如不制止,将有更多悲剧发生。
当年全寨覆灭的惨状,会在一个又一个寨子的侗族人身上,再次上演。这难道是石沛妮希望看到的吗?
显然不是。
然而,过去了这么久,表哥鬼对寨子的可怕控制力,已经渗透进方方面面。
当年表哥鬼才刚开始行动时,仅凭他一鬼之力,便已能和练武的石沛妮打个难分高下。在表哥鬼实力壮大之后的今天,再想要将他击败消灭,谈何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