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直拳砸下,被谢乐游扭头转开,凌厉拳风却仍割伤了一大块肩颈皮肤,红通通的鲜血往外涌。然而半神的体魄,又让伤口在破裂的一瞬间开始愈合。
谢乐游抓住阮鸣谦迟疑的一刹那,膝顶刁钻地攻击他后腰。
阮鸣谦也吐出口血沫,他抬起上半身,两手抓住谢乐游宽阔的肩膀,不让他形成完全压制之势。
他们在时空缝隙里翻来倒去,你一拳,我一脚,谁都没用武器,也没用外力,纯肉搏。
打得不要命一般的凶。
最后还是谢乐游略胜一筹,把阮鸣谦死死压在地上。
只是他脸上、身上青紫交加,身体自我修复的速度赶不上被揍的力度,瞧着很是凄惨。
阮鸣谦就更不必说。谢乐游吃了他多少拳脚,他就被还了多少回来,还往他对称的地方招呼。
这人向来小心眼,还记仇,可不爱吃亏。
一个左边脸被揍成猪头,一个右边脸被揍成猪头,瞧着都觉得滑稽可笑。
谢乐游却没笑。
他的沉默,让阮鸣谦的心一阵凉过一阵。
“非要我把话说明白?”谢乐游嘲讽道,“我觉得无聊,没意思,不想干了。”
“虽然你是个不称职的软弱神明,但是——”
“但是?”阮鸣谦浑身肌肉绷紧,金眸死死盯着谢乐游。
不过几秒时间,脸庞的浮肿就消散下去,重新展露出原本的俊美。
这就是神明与人类的区别。
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甘心去接受生老病死——你不正是想要摆脱人类存在的极限,拯救你的母亲,才会踏上这条惊险之路吗!
明明是你……先呼唤我。
现在又是你……要擅自放弃。
我不明白,谢乐游,你的理由是什么?
“我不想听你敷衍的借口,少激怒我。你的小把戏我太了解了。”
阮鸣谦咬牙切齿:“谢乐游,你最好给我记住,只要我们之间的灵魂契约存在一天,你就别想逃离。”
逃离。已经用上了这等份量的词。
谢乐游的眼眸中,有什么可怕的情绪在涌动,似乎他也难以面对争吵过后的一地狼藉。
“但是——”
谢乐游砸了下去,他淡淡说:“我们的理念合不来。没必要再强求,继续走下去了。”
开什么玩笑!
这也配叫转折吗?
两个人都遍体鳞伤。
最后是时空缝隙难以承受他们打斗时溢出的力量余波,被撕裂变成黑洞,把两个人都卷了进去。
时空乱流把他们分隔到了光年无比遥远的两个小世界。
但就像阮鸣谦所宣告的那样,只要他们之间的灵魂契约还存在,无论距离多么遥远,阮鸣谦都能跨越时空一瞬间定位到谢乐游的位置。
阮鸣谦几次三番地追上去,但每次结果都一模一样。
他们语不投机,然后大打出手,最严重的一次,几乎致使某个小世界遭受剧烈震荡。那个本该和平宁静的世界见证了末日的景象。
谢乐游承担了这份毁灭世界的因果,为此他多出不少额外工作。
在用神格碎片许愿变回普通人以前,他得先把命债还清。
阮鸣谦拨转时光长河,把小世界复原。
“这就是理由……”谢乐游俯瞰着脚下旋转的行星,瑰红色的眼眸中有什么在流转,波动,“我不想放弃,某些身为人类本该拥有的东西。”
“对我来说,那些是很珍贵很珍贵的。”他说,“感情。”
不对。
不只是这样。
阮鸣谦清清楚楚地能感受到,谢乐游还有什么没能说出口。
他曾经劝告过谢乐游关键时刻只凭直觉和心意行事的臭毛病,这家伙犟起来着实过于任性。
但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察觉到了直觉的存在。
这令他无论如何都没法放手。
“你说得对,我们不再是搭档了。”阮鸣谦说,“从今天开始,我们就是敌人。”
他们反目成仇。
吊诡的是,让他们成为仇敌,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原因,却不是为了神择考验至高的战利品。
神座在他们之间,成了推来让去没人想要的烫手山芋。
他们对峙过漫长的时间,穿梭过无数世界,见证过宇宙的新生,也面对过星云的毁灭。
谁都不肯让步。
半神的生命始终有限。
在谢乐游的寿命极限来临之前,阮鸣谦还是没能撬开他的嘴。
他只能眼睁睁看见谢乐游回到了源世界重启的世界线,被法则压制得失去记忆与能力,变回了凡人。
他没法阻止——因为那是谢乐游的选择。
但是——
谢乐游当初说的但是后面,接的究竟是什么?
这个疑问衍生而来的执念,变成了他的心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