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他只以为一场销魂蚀骨的春梦,却不知自己在现实中居然将人压了,此刻顾殷久恨不得把手伸到镜子中,狠狠给自己一耳光。
见里头那秃驴仍然一动不动,窥伺着底下情况,顾殷久心中暗骂:这秃驴臭不要脸的,看到这也都不知道避开,听什么墙角?
龌龊!
好一会儿,镜子里的动静停了,苏扶卿收回渡功的手,悄悄拭去嘴角血丝,问道:“练成了吗?”
“顾殷久”点了点头,丝毫不觉,只是自己捡起衣服穿上。
看到这里,青灯大师终于离开了,铜镜重归平静。
顾殷久缓缓呼出口气,一回头,发现剑圣正在十分“贴心地”转过头,好像怕他会尴尬似的。
他试图开口解释:“……剑圣,其实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我那会儿练功走火入魔,我还以为是在做梦…….”
剑圣抬手止住他,笑着点头:“顾施主,不必多言,年轻人难免冲动,老衲懂得。”
“……”
不,你不懂!
眼见为实,顾殷久知道越描越黑,索性认了,道:“算了,我们还是继续看吧。”
铜镜刹那间血色弥漫,而后映出一片人间炼狱来。
镜中的“他”双目赤红,手中长刀滴血,所过之处尸横遍野。
青灯大师立在远处,看着已经彻底失去理智的顾殷久,眼中闪烁着病态的愉悦:“师兄,这就是你欣赏的人。邪佛之名,如今倒是实至名归了哈哈哈。”
不知过了多久,峰山之上滔天火光,血流成河。
血色残阳下,顾殷久的青衣已被浸透成了血衣,一步一步,如行尸走肉般缓缓迈向魔渊。
至此,画面戛然而止。
看到这里,顾殷久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皆因青灯的嫉恨而起,自己不过是他在对剑圣的这场复仇中的棋子罢了。
门外突然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顾殷久和剑圣二人交换眼神,彼此会意,剑圣坐回蒲团上,顾殷久在最后关头翻身滚入石棺。
就在棺盖严丝合缝盖上的同时,石室的门被推开,青灯大师走了进来。
脚步声不紧不慢地靠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顾殷久紧绷的神经上。
“师兄,你刚才在跟谁说话?”他的语气依旧温和。
剑圣道:“无人来访。”
“是么?”
石板被缓缓推开的声音在寂静的石室里格外刺耳。
棺椁中空空如也。
剑圣无言看着他动作,青灯大师笑了一声道:“是我多虑了,我还以为有人进来打扰师兄了。”
顾殷久在隔壁棺材里,动也不敢动。
被他压在身下的尸体冷得像块千年寒冰,冻得他后槽牙直打颤。
不过好在温度低,倒是省了尸臭的麻烦,否则在这狭小空间里闷上半炷香,怕不是得被腌入味。
对着这位不知名的冰棍仁兄,他心里默默道歉:对不住了老兄,借贵宝地避避风头,回头给你烧点纸钱。
又听外面的青灯大师道:“师兄放心,我知道你孤单,不过顾殷久很快就会自投罗网,他一定会来的。”
剑圣闭了眼:“那孩子,一直很相信你,他始终不知是被谁所害。”
青灯大师沉默了一瞬,忽然笑了:“不,我是在成全他。他那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他应该感谢我才对。”
“试想,他杀了那么多人,除了以死谢罪保全药谷,还能如何?”
这话听得顾殷久咬紧牙根,恨不得立刻掀棺而起,揍他一拳。
这狗将军颠倒黑白的本事倒是一流,合着全天下就他最有理,简直了。
剑圣叹息中带着疲惫:“师弟,你恨我,便让这恨止于你我之间,不必殃及无辜。你做这些事,到底又有何意义?”
青灯大师:“师兄,你这话说得跟我阿姐真像啊。当年我剖开阿姐胸膛时,她也是说什么'要杀就杀我一个',不要再杀其他人了。可是,凭什么?”
“你们总是摆出这副大义凛然的姿态,要我成全你们的‘牺牲’?可我凭什么要委屈自己,去成全你们的‘高尚’?!”
剑圣沉默,青灯大师却步步紧逼:“当年我自愿堕魔重铸封印,却被你说成‘其心可诛’,不知悔改,从那时起,我便知道你不曾正眼看过我。你只是嘴上说的好听,实际与我阿姐一般,只要面临抉择,就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我,不是么?”
剑圣沉声道:“当年秦承泽以林氏全族生魂祭阵,你明知他杀人夺宝,却对我处处隐瞒,我那时说这话,是希望你回头。”
青灯大师冷笑:“我当时若揭发他,他立刻撤手,魔渊三日之内就会吞噬峰山下的城郡百姓,我这是顾全大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