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殷久这回不仅要捂她的眼,顺便将她的嘴捂上了。
身后传来窸窣更衣声。再回头时,苏扶卿捧着叠得齐整的衣裳,脖颈还泛着未褪的红:“顾哥哥,衣裳还你。”
顾殷久见他耳尖都红了,越发觉得彩虹那句小媳妇用得甚是贴切,没立马接过来,反倒摸着下巴道:“戏文里都说,英雄救美的时候,美人该浣衣相赠,怎的到我这儿就成原样奉还了?”
闻言,苏扶卿微微睁大了眼睛。
他耳尖腾地烧起来,如白梅染上胭脂色,结结巴巴地说:“哦,好,原来是这样,我知道了。是我失礼了,我……我这就去洗。”
“……”
站在旁边的彩虹眨巴着一双大眼睛。
“在害羞什么?一条裤子而已,昨晚你两抱在一起睡的时候怎么不害羞?这会倒讲究起来了?”
“噗——”
鱼汤喷了满地。顾殷久呛得直捶胸口,忽听洞口传来声轻笑。
“好热闹啊。”
顾殷久往洞口看去,正正对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他抹着嘴干笑:“容与,你怎么来了?”
容与慢悠悠踱进来,目光在二人间打了个转,意味深长地反问:“哦?这位彩虹姑娘能来,我不能来吗?”
“看来苏二公子伤势恢复得不错。”秦容与斜倚洞壁,烟紫长衫沾着晨露,“倒是我来得不巧,扰了二位谈天。”
顾殷久有些奇怪他的态度,愣了一会儿才道:“怎会?”
“昨日承蒙苏二公子舍命相救,特来道谢。”
苏扶卿垂眸整了整袖口:“救顾哥哥是本分,秦公子不必挂怀。”
顾殷久咳了一声,想提醒他不要说那么直白,可苏扶卿却恍若未觉,继续道:“救秦公子不过是顺手而已。”
秦容与似笑非笑:“殷久,看来你收了个不错的徒弟。你这师父当得当真称职,教得徒弟连'本分'二字都这般情深义重。”
“……”
顾殷久冷汗涔涔,知道秦容与误会了,但如今也不是个解释的好时机。
他实在尴尬,只好道:“那什么,这些都不重要,你两现在身体如何了?”
苏扶卿抬手抹去嘴角血痕,青竹似的指节泛着白:“我无大碍。”
说着,却忍不住咳嗽两声,嘴角溢出血迹。
秦容与指尖缠上顾殷久发带,含笑道:“我还是有些难受。”
顾殷久轻咳一声,两指扣住他脉门,压低声音道:“我待会就替你运功疗伤。”
另一面将回气丹递过去,对苏扶卿道:“你内伤太重,记得把药吃了。”
苏扶卿将药丸丢进嘴里,用鱼汤送了,低声道:“多谢顾哥哥。”
秦容与轻笑一声,“别管他了,我现下胸口闷,想出去走走,你陪我出去可好?”
这是闹得哪一出?
目睹一切的彩虹脸上神情难以言表,无语望向顾殷久。
她翻着白眼嘟囔:“一个装病西施,一个木头疙瘩,还有个闷葫芦。你们三干脆开个戏班子得了。”
顾殷久她盯得浑身不舒服,恨不立刻脱离这种奇怪的场面,赶紧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他将鱼汤三两口喝完,立马推着秦容与往外走,扭头冲看呆的彩虹吩咐道:“你帮我照顾一下小少爷,有什么事就来喊我。”
彩虹挥挥手:“知道了知道了,我帮你照顾好‘小媳妇’,不会打扰你们的。”
秦容与嘴角的弧度往下一沉。
顾殷久回头瞪了一眼这嘴上没把门的丫头,警告她不要火上添油。
彩虹不理,冲他做了个鬼脸。
山林空远,阳光细细碎碎地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远处间或传来鸟儿啼鸣。
顾殷久看着眼前的湖,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见到秦容与,也是在湖边。
那时候他只当是具浮尸,没想到还有气,未料这顺手救下的人,竟是逍遥谷大弟子。
可自从蜥蜴人说了那一番话,顾殷久却不敢确定他的身份了。
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悟尘那日说的话:林氏家主发狂屠杀族人,逍遥谷剿灭林氏,最后只剩下一个孩子被死士拼死护住,逃入秘境。可如果秦容与是林氏遗孤的话,那么他潜伏在逍遥谷多年……
顾殷久忍不住道:“容与,之前蜥蜴人说的那些话……你怎么看?”
秦容与脚步一顿。
顾殷久皱了皱眉,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
他停下脚步,转身直视秦容与:“悟尘之前跟我们提到过十年前那酉阳林氏的惨案,它也提到了这件事。容与,你当真没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秦容与的目光依旧平静,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殷久,有时候知道得太多未必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