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是想逗苏扶卿玩玩,看是什么反应而已,没想到对方居然这么认真地回答他,真是出乎意料。
苏扶卿实在没忍住,瞪了这没心没肺的人一眼。
他决定无论顾殷久再说什么,都不再搭理他了。
忙活了半个晚上,总算将对方体内的寒气彻底压制下来,这崖下没有取暖的被褥,顾殷久只好将外套脱了,罩在他身上。
他长长地吐出口气:“呼,总算能安心睡了。”
顾殷久擦了擦头上的汗,正欲将其轻轻放下,却发现苏扶卿不知何时攥了他衣角。
这人醒的时候要推开他,睡着的时候倒是粘人。顾殷久试着抽了抽衣角,没能抽出来,怕把人弄醒,索性不管了。
苏扶卿气息绵长,温热的呼吸挠着耳畔,像羽毛划过心际。
顾殷久只犹豫了一瞬,便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打算就这般凑合着睡一晚。
修习之人最忌睡死,趁此机会打坐调息,效果更佳。顾殷久向来不拘小节,无论是躺着、蹲着还是吊着,都能运功修炼。于是,他一边护着苏扶卿的内腑,助他抵御寒气,一边暗自调息。
回想起今日苏扶卿又因为自己对他没有印象而恼怒,顾殷久叹息一声,其实他并非全然不记得,只是记起来的实在太少。
当年仙人台比试大会后,顾殷久被一封帖子请进了苏家庄。
提起苏家,岭南三郡无人不知。苏家祖先以丝绸生意起家,而后求得仙法修习,逐渐壮大,是当地最大的望族,单是族人亲眷就有七百多口。在这世道,说某某家很有钱都用“富可敌派”四字,这些派系便是修真界的八大家,苏家庄便是其中之一。
八大家分别是逍遥谷、药谷、极乐宫、苏、齐、楚、王、伍,各家族各自管辖一方水土,互不干涉。
苏家庄地处雨山长润的岭南,约莫是这地方炎热,夏季毒虫居多,因而本地人喜燃药草檀香,不仅有驱虫之功效,还能延年益寿。
顾殷久坐在苏家庄大堂,堂中白烟袅袅,鼻尖皆是清冷的檀香之气。
他端起桌上备好的茶水,用茶盖抵住杯中茶叶轻啜一口,顿觉清香扑鼻。
见顾殷久一连喝了两杯,苏桥松温和地问道:“顾公子可喜欢这茶?”
苏桥松年仅二十五,已是苏家庄的准家主。上一任庄主早逝,他虽未正式接任,但掌权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顾殷久感受着唇齿间留香,诚实道:“茶质醇厚,香气宜人,确实好茶。”
“这是岭南特产的云腴,生长于高山云雾间,鲜嫩肥美。顾公子若喜欢,稍后可带些回去。”苏桥松微微一笑。
“多谢。”顾殷久也不推辞,心道逍遥谷的友人也喜欢品茶,正好给他带去。
苏桥松又道:“听顾公子近来要去八大家游历?”
“正是。”顾殷久答道,“我与家师隐居深山,每年只能下山一次。此次受家师之托,前来拜访各家,参览绝学。”
虽说只是参览,可这年头只要不是傻子,谁又愿意将自家绝学摆在门面上让你看,故而除与他有接触的逍遥谷外,此次参览之行屡次碰壁。
苏桥松闻言,爽快地说道:“原来如此。来人,去书房暗柜取木盒来,让顾公子一观。”
顾殷久有些意外:“公子这是何意?”
苏桥松语气温和:“顾公子有此心,苏家庄自当以礼相待。”
顾殷久心知天下没有白得的便宜,便主动问道:“苏公子可是有事相求?”
苏桥松坦然道:“实不相瞒,确有一事相请。吾弟自幼痴迷顾公子的刀法,不知可否请顾公子指点一二,带他一同参悟,也好增进宗门情谊。”
顾殷久有些惊讶,他还以为对方要提出什么苛刻的条件,却没想到只是如此。比起其他几家遮遮掩掩的刁难,这对他来说实在是轻而易举。
他笑道:“令弟天资卓绝,我听闻上一任苏庄主苏浩然是个举世无双的大侠,料想也是虎父无犬子。在下愿指点一二。”
听见他的答复,苏桥松脸上立刻露出一抹喜色:“扶卿此刻正在后院练剑,不知顾公子可方便一见?”
顾殷久放下茶杯,笑道:“自然是方便的,还请大公子带路。”
后院。
苏扶卿心中回想着那日所见的刀法招式,闭着眼慢慢地比划出来。渐渐地,他全身心投入,越舞越疾。
不知练了多久,一旁的老管家满脸担忧,忍不住劝道:“少爷,您已经练了很久了,歇一会儿吧。”
苏扶卿置若罔闻,依旧不知疲惫般舞着手里的木剑。
管家见状,只得无奈摇头。
这孩子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性子倔强,一旦认定的事,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这脾性,倒与他已故的母亲聂夫人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