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苏扶卿却似无知无觉,面无表情地清洗血迹。
顾殷久上前一把抓住他的手腕, 竟有些不知该如何下手, 他皱眉道:“你有带止血药吗?”
苏扶卿的手骨节分明,白皙得如同一块毫无瑕疵的美玉, 如今那伤口横亘在掌心处,十分触目惊心。
苏扶卿并不将手抽回, “有。”
“你先忍着点。”
顾殷久解下酒壶, 将血水尽数冲走, “怎么伤得这么严重?”
苏扶卿垂下眸子道:“你进入妖蟒腹中后许久未有动静,我便将它肚子切开了。”
如此轻飘飘一句, 仿若切开的并非如同铁甲般坚硬的鳞片,而是再寻常不过的血肉。
顾殷久一愣:“切开?可你的剑不是被我拿了吗?”
说完他立刻想起了苏扶卿那神出鬼没的冰蜉缠丝, 不由得震惊道:“难不成你是用那银线切开的?”
苏扶卿“嗯”了一声。
顾殷久沉默, 那妖蟒皮甲这般坚固,徒手用银丝强行切开,无疑是极为凶险的。
苏扶卿看了他一眼, 垂眸, 低声补了一句:“不过,幸好。”
他掌心这道口子极深,只怕再往前一寸,这手就废了, 顾殷久如今更担心是否伤到了经脉。
小心翼翼地抓在手里看了许久,才松了口气:“的确是幸好,没伤到经脉,只是短时间内,你的右手不能再用了。”
虽未伤及根本,但料想是要留道疤了。
愧疚之心渐起,顾殷久开始主动认错:“苏公子,我得解释一下。我找那妖蟒不是故意违反约定的……那些鬼童在我脑子里实在太吵了。”他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说明。
苏扶卿哼了一声:“我早知你不会那么安分,才提前回来。”
顾殷久咳嗽一声,有些讪讪:“我上次不是跟你说有一群小孩儿总是在梦里烦我吗?跟在屁股后面甩也甩不掉。那日我发现村长鬼鬼祟祟上了山,本不想跟,可那些小孩突然闹得厉害,吵得我头疼,我觉得和村长脱不了干系,就跟了上去。”
“结果跟上去就发现妖蟒布下了一个续魂阵,似乎想要复活什么人。那天老汉不是说有一对从村里逃出来的兄弟么?我在妖蟒金丹内看到了他的记忆,这妖蟒名叫常平,他和常安就老汉口中的兄弟俩。我猜想,妖蟒不知道常安还剩一缕魂,才杀害孩童炼阵,想复活他。”
出乎意料的,苏扶卿摇了摇头:“不一定。”
顾殷久挑眉:“怎么说?”
苏扶卿沉吟片刻:“伤害那西孩童的不一定是妖蟒,还有可能是其余人。我让萧暮雨去查过这个村,他们在饥荒年代屡次吃人……”
话未说完,却发现顾殷久盯着自己,笑得一脸意味深长。
苏扶卿停了下来:“怎么?”
顾殷久笑眯眯地捏着下巴:“口是心非的苏公子,你之前不是说不管这些闲事吗?”
苏扶卿顿了下,没说话。
顾殷久又道:“不过,妖蟒应该知道阵法未必能成功,而婆娑心法素有‘活死人’之称,所以故意引我过去,想用我逼你交出残卷。”
“还好还好,他没得逞。”
“我已经给他了。”
“什么?”顾殷久一时没反应过来。
苏扶卿抿了抿唇:“你进入他腹中许久未出,他以此为要挟,我以残卷为诱饵,待靠近时趁他不备切开他腹部,将你救出。”
顾殷久震惊地看着他,他曾怀疑苏扶卿接近自己是为了残卷,如今想来,竟是自己小人之心了。
沉默许久,他愤愤道:“等养好伤,若不找这妖蟒算账,老子就不叫李山炮!”
苏扶卿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本来就不叫李山炮。”
“咳咳。”
顾殷久轻咳两声,虽知苏扶卿早识破自己身份,他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转移道:“你这伤得早些处理,来来来,你不方便,我帮你。”
毕竟在药谷混过好些年,顾殷久对处理伤口颇有心得。他从干净的内衫上扯下一块布料,迅速又熟练地包扎好伤口,最后甚至打了个俏皮的蝴蝶结。
苏扶卿看着上面的蝴蝶结,伸手拨了拨,忽然道:“你晕倒之前,为什么要那么做?”
顾酸久不解道:“我做什么了?”
“就是……”苏扶卿耳尖微红,声音低了几分:“你为什么突然捏我的脸?”
“啊?”
短暂的愣怔之后,顾殷久立马记起来了。
他抓住妖蟒金丹后,被其疯狂翻滚撞得脑袋七荤八素,虽意识不清,却仍奋力将那妖蟒腹部剖开,可就在那时妖蟒腹部突然裂开了口子,有人将他拉了出去。
他那时候不知怎么的,突然想起苏扶卿那天晚上跟他说的那句“你为什么,偏偏记不起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