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承诺道:“这段时日是忙了些,过些天我定好好陪你。今日,今日我不干别的,只陪着你。”
“尽会哄人,”裴一雪语带笑意,“这话谢大人早前便说过了。”
“一雪……我……”谢玉书想辩驳, 可又无从辩驳,若是朝中有事, 他也定不可能置之不理。
他一时语塞,裴一雪噙着笑,深深望进他眼底,凑近在他唇上印下一吻。
“我不回。我要阿书……与我回府,回裴府。”
谢玉书微微一怔, 旋即释然莞尔,原来“住自己的府邸”是这般用意。
裴一雪道:“上回我是凤披霞冠嫁予阿书,这次……该换阿书嫁我了。阿书可愿?”
“愿。”只要裴一雪不离开,谢玉书想,这人叫他做什么,他都甘之如饴。
“应了我,我便不会给阿书反悔的机会了。”裴一雪牵起他的手,将一支玉簪塞入他掌心,“我没有什么祖传之物,思来想去,便亲手刻了这支玉簪,以它当作我给阿书的定情信物。”他莞尔,“外加,一个我。”
“你、亲手刻的?”谢玉书凝视着两人交握的手,又看向那支白玉簪,眼眶不觉蒙上一层水雾。他拿起玉簪举至眼前,指尖轻轻拂过簪身。
玉簪通体莹润,宛如一汪春水凝成,簪身笔直修长,簪头部分,一朵盛开的莲花傲然绽放,花瓣层叠,纹理细腻逼真,而莲花中心,别出心裁地镶嵌着一颗圆润的墨玉莲子,替玉簪平添了几分深沉和神秘。
刻这样一支发簪,必然需要耗费不少心力。
“阿书,我的信物里,还有我呢。”裴一雪按下他举着簪子的手,探问:“阿书为何只看发簪,不看我?”
抬眼撞进裴一雪深邃饱含情意的眸中,谢玉书心头一热,猛然将人紧紧拥入怀中,“一雪……谢谢,谢谢你。”
“阿书。”裴一雪下巴抵在他肩上,“两件信物,阿书可都收下了。明日辰时,我上谢府提亲。”
“好。”
次日,破晓微光尚未完全驱散清晨的清寒,皇城东侧却已是人声鼎沸,酝酿着一场前所未有的盛事。
长乐街——这条贯穿皇城、连接清贵坊区与达官府邸的主轴大道,此刻被一条绵延无尽、披红挂彩的聘礼长龙彻底占据。
数千台朱漆描金的礼箱,每台皆由四名身着崭新锦袍、精神抖擞的精壮力士稳稳抬着,宛若一条不见首尾的赤色游龙,自清平坊深处蜿蜒而出,浩浩荡荡铺满了整条长街。
队伍最前端,裴一雪策白马带着队伍缓缓前行。
他身后,三十六名身着红衫的乐师手持玉笛洞箫,《凤求凰》的清越乐音流淌而出,回荡在清晨的空气里,连风都似染上了喜气。
那望不到头的聘礼长龙□□龙眼明珠垒成小山,璀璨生辉;西域锦缎流光溢彩,艳胜朝霞;三人高的紫珊瑚、整箱的金锭银元宝、古玩字画、珍稀药材琳琅满目……
每一抬皆价值连城,无不昭示着下聘之人泼天的富贵与不容置辩的珍重。
“老天爷……这是哪家嫁娶?天家公主下凡也无这般排场吧?”
“看方向,是往谢府去的!谢大人?”
“怎会?谢尚书不是早娶……嫁了裴神医?哪个还敢上门?”
“快瞧!骑大白马走最前头那位,可不就是裴神医!”
“什么?”
“真是裴神医!”
惊叹议论之声如沸水般在人群中翻涌,许多人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队伍前行。
白马之上的裴一雪,格外引人瞩目。
他已换下昨夜的常服,身着隆重至极的绛色锦袍,腰间束着玉带,墨发由一枚黄金镶嵌的红宝石发冠,高高束起,更衬得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晨光落在他身上,仿佛镀了一层金辉,尊贵气度浑然天成。
他端坐马背,身姿挺拔如松,目光沉静深邃地直视前方——谢府的方向。唇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是志在必得的从容与即将相见的期待。
“神医!”
“裴神医——!”
两侧百姓的呼喊此起彼伏。裴一雪含笑颔首,捏着缰绳,拱手朗声道:“诸位父老乡亲,今日裴某前来谢府提亲,惊扰四方,实非得已,还望海涵。”
此言既出,虽未直言,却已坐实了神医身份。
人群中霎时爆发出更响亮的惊呼尖叫。
“我就说传言非虚!济世驿站的裴东家果真就是黎明药堂的神医!”
白马在谢府大门前稳稳停下,乐声随之止歇,现场只剩下无数道炽热目光交织,与对神医的热情呼喊。
两位谢府门房早已被这阵仗惊得目瞪口呆。
不多时,谢玉书快步走出府门。他发髻微挽,素来淡然温润的脸上写满了惊愕,显然也被门外这浩大声势与震天呼喊所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