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晋王针对性投毒,上至皇室下到百官,大半感染疫病,即便自身无恙,家中至亲也多遭殃。
如今疫病未消,裴一雪又展露神技,众官员对他无不极尽恭敬。纵使他指天说日从西出,怕也有人睁眼附和。
一通恭维过后,官员们片刻便散尽了。
裴一雪这才看向谢玉书,见人仍端着那杯茶,伸手接过,“谢大人还不回?”
“回的。”谢玉书目光不离他,“神医可要回药堂?”
裴一雪侧目望向一旁——禁军林立,在福宁殿外围得铁桶一般。他倒是想走,但皇帝未醒,宫中岂会放他离去?
“老夫需暂留宫中,以防陛下和齐王殿下有何不测。药堂马车就在宫门口候着,谢大人可先回去歇息。”
“好,神医也尽早歇息。”谢玉书应着,往他身后的医棚瞧了眼,方才转身离去。
待那背影消失在视线尽头,裴一雪转身走向偏殿,在戴江的掩护下悄然返回齐王府。
天未破晓,皇帝尚未苏醒,齐王先睁开了眼。
屏退左右,齐王与裴一雪眼神交汇,第一句便问:“可还顺利?”
“一切顺利,殿下宽心。”裴一雪含笑应道。
齐王觊觎帝位,晋王送上门来的良机,齐王自然不会错过。
舆论造势,祥瑞包装,乃是兵不血刃的上策——这还是裴一雪给齐王出的主意。
他受够了与谢玉书偷偷摸摸的日子,唯有齐王皇位尘埃落定,方能解他心中不快。
大庆西陲,远离京城的阳宁县,乃开国皇帝起势之地。
前日,此地突现异象:一块天降陨石砸中庙宇,其上赫然刻着“帝星西坠,紫薇已显,齐王临朝,万灾皆消”的字迹。
一番推波助澜下,此事已沸沸扬扬传遍全国。为再添一把火,令这“天意”更具说服力,还需些看得见的“祥瑞”。
于是,就在刚才,旭日未升,天色尚灰蒙之际,齐王府上空却金光大盛,一条金色巨龙遨游云层之中,足足盘桓半刻钟才消失。
那金光、金龙自然并非实物,不过是裴一雪以药物制造的障眼法。
以“科学”手段营造“玄学”效果,在这时代收效惊人。如今,民间对齐王继位的呼声已如浪潮般高涨,众多百姓纷纷围在齐王府外参拜。
齐王倚在床头,目露赞许:“自初见神医,本王便知神医非池中之物,若能与谢大人携手朝堂,必会成就一段千古佳话。神医当真不再考虑考虑?”
裴一雪笑道:“殿下折煞老夫了。老夫之志,只在药堂方寸之地。庙堂之上,自有无数贤能待展抱负,老夫这点微末伎俩便不献丑了。”
官场倾轧争斗,他不喜,便也不参与了。
此事一了,待那禁锢双儿为官的荒唐律法废除,他与这些皇室贵胄、朝廷重臣,大约就只剩医患之缘了。
想到终于能光明正大抱得老婆归,裴一雪嘴角不自觉弯起弧度。
不到一盏茶功夫,皇帝也苏醒了。听闻外界沸反盈天的传言,他强撑病体,紧急召集近臣于榻前商议对策。
殿内除皇帝外,还另立着五位大臣——裴一雪不甚熟悉,给皇帝诊治完,他静立皇帝身侧,只欲当个隐形人。
刚经历剖胸之创,身体虚弱,齐王是被抬进福宁殿的。
“‘帝星西坠,紫薇已显,齐王临朝,万灾皆消’?好,一个个当真是朕的好儿子!”皇帝死死盯着齐王,眼中怒火灼灼,越说越厉,“晋王不肖在前,朕竟没料到,你这已嫁作人妇的双儿,竟也存了此等心思!朕还没死,你就急着篡位了?!”
“父皇切勿动气,以免伤了龙体。”面对雷霆之怒,齐王双手搭在步辇扶手上,口中劝慰,身体却纹丝未动,已是无声的挑衅。
而他接下来的话,更是将皇帝气得几乎跳起——齐王竟当众坦然承认,两桩异象皆是他一手所为!
皇帝的视线如刀般刺向齐王:“放肆!莫以为你割肺救朕,便可如此肆无忌惮!”
“儿臣未曾作此想。”齐王语气平平,“割肺救父,只为全父皇生养之恩,以及多年来对母妃和儿臣的照顾。”
听到这话,皇帝眼中厉色稍缓一瞬,但也仅仅一瞬,“你可知,仅凭方才所言,朕便可杀你?”
“儿臣知晓。”
“齐王如此懂得朕。”皇帝语气森冷,“不妨说说,朕眼下会如何处置齐王?”
齐王回:“发配边城,或幽禁于高墙,亦或是白绫一条毒酒一杯。”
“咳咳咳……”皇帝气急,抖着手直指齐王,“如此,朕便成全你。来人!将齐王贬为庶人,押回其府,终身不得出!”
殿内一片死寂。殿门外,毫无动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