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避之唯恐不及的苦差,转眼竟成了人人垂涎的香饽饽。
“陛下!”燕王赵宴清率先出列,“徐神医高义,儿臣身为皇子,岂能袖手旁观?值此大庆子民罹难之际,儿臣责无旁贷!燕王赵宴清,自请前往凌宜主持赈灾!”
“怎能让燕王亲涉险境?”魏王赵弘璋紧跟着跨前一步,朗声道,“燕王儿女绕膝,且我那皇侄儿不过三五岁稚龄,此等差事,理应由儿臣这个无牵无挂的‘孤家寡人’前往!魏王赵弘璋,自请赴凌宜赈灾,望父皇成全!”
除了尚在禁足期的晋王,到场的皇子皆你争我抢,寸步不让,心中无不盘算:功劳即便己方捞不到,也绝不能让对手轻易捡去!
眼看皇子们争得面红耳赤,随行人选却仍未敲定——皇子赴险地,总要有一二得力官员辅佐。文武百官又纷纷跳出来,各陈理由,争相自荐。
皇帝的脸色越来越沉,看着这前倨后恭、唯利是图的众生相,不由得冷笑出声,语气满是讥讽:“好啊!一个个忠肝义胆,倒显得朕和这些默不作声的爱卿们成了薄情寡义之徒!不若由朕亲自领着尔等,统统奔赴那凌宜疫区算了!这皇城,不要也罢!”
殿下百官闻言,霎时呼啦啦跪倒一片,冷汗涔涔。
皇帝深吸一口气平复心绪,目光投向裴一雪,将难题抛了过去:“神医此去凶险异常,不知对随行大臣人选,可有要求?”
裴一雪心知肚明这是甩过来的锅,也不推辞。京城已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他绝不会留谢玉书独自陷于此地。
至于皇子人选……
六日前疫病已蔓延三省,此刻恐怕邻省也已遭殃。若能一举平定七八个省份的灾疫,收拢那浩荡民心,这份千载难逢的功业……裴一雪目光掠过御座。
齐王既有心于那个位置,作为盟友,自当助其一臂之力。
他躬身回禀:“陛下圣明。此行凶险万分,草民斗胆,期望同赴灾地的,乃是草民略熟悉、配合起来更为顺畅之人。只是草民对朝堂诸公知之甚少,有过几面之缘的,也只有齐王殿下和谢少尹了。”
此言一出,皇子们率先安静下来。在他们看来,除非功落己身,否则其他任何一个皇子去都于己不利,但齐王不同——
一个已嫁作人妇的双儿,连上朝的资格都无,即便得了天大的功劳,又能如何?不过是在那锦绣衣裙上多添几朵无用的花样罢了。
魏王正欲开口表认同,燕王已抢先一步,语气带着几分轻松:“七弟既与神医相熟,且半年前曾亲赴凌宜体察民情,确为不二人选!”
有他领头,其余皇子也纷纷偃旗息鼓,随声附议推举齐王。
随行官员,除谢玉书外,皇帝又指派了开头那名五品郎中。
早朝散罢,裴一雪并未回药堂,而是径直来到了谢府等候。
谢玉书几乎是飞奔回来的,推开房门时气息未平。
“这是……怎么了?如此急切。”裴一雪迎上前,伸手欲扶。
谢玉书却一把抓住他的双臂,力道之大,让裴一雪微微一怔。
“陛下命我即刻收拾行装,随神医启程赶往凌宜!”谢玉书语速飞快,“疫区凶险,行程必是星夜兼程。我担心你——”他眼中忧色浓重,“舟车劳顿,你的身体恐难支撑……”权衡利弊之后,谢玉书紧盯着裴一雪的眼眸,艰难问道:“你想留在京城,还是……与我同去凌宜?”
裴一雪看着他纠结的模样,面上浮起浅笑,反问道:“阿书希望我留下,还是,与你同行?”
“我……”谢玉书喉结滚动了一下,挣扎片刻,才极低极沉地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唉……裴一雪在心中无声叹息。看着谢玉书这般模样,他竟也一时拿不定主意“裴一雪”是否该去凌宜了。
然而思绪电转,他还是坚定了原计划。中部三省疫情如火燎原,足够让“徐一”分身乏术。他恐无法再分心扮演“裴一雪”这个角色。
裴一雪抬手掩唇,发出一阵压抑的轻咳。谢玉书立刻替他抚背顺气,声音满是焦虑:“又难受了?”
“没有,老毛病,不打紧。”裴一雪抬眼看他,眸光温和中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我这身子骨……若带上我,只会拖累行程。凌宜的疫情,等不得了。”
四目相接,裴一雪唇边勾起一丝安抚的笑意。谢玉书看着他苍白的脸,深吸一口气,终于下了决心:“那你……留在京城,务必照顾好自己。这段时日切勿出门,少与外人接触,所需用度差人去办。”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等我回来。”
“好。”裴一雪一个“好”字刚轻柔落地,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被谢玉书猛地拽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