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意生望着他走出去,这才松懈了脊背,悄声叹了口气:“还真是难缠。”
.
黄昏乍起,宋意生终于清空桌案,空荡的办公室里,那杯被喝过一口的豆浆静静立在桌角。
整栋楼静得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宋意生盯着办公桌上那杯豆浆出神,纸杯外侧凝结的水珠滴滴落下来,在桌面上汇出一片深色的印记。
宋意生盯着杯沿那圈浅浅的水痕,鬼使神差地伸手拿起杯子,将唇瓣覆上那个湿润的位置。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甜度刚好,就像记忆中的味道。
......
“胃不好还喝冰的?”裴兆卫衣袖口沾着素描课的铅笔灰,抢过他手里的冰可乐,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等着。”
二十分钟后,两杯滚烫豆浆搁在画架边,糖包在裤兜里压得皱皱巴巴:“你的三分,我的无糖。”
......
宋意生猛地回神,放下杯子,像是被烫到一般。
窗外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像散落的星子。
他在玻璃中看见自己的倒影,忽然觉得胸口发闷。
......
楼下,裴兆倚在车边,抬头望着那扇亮着灯的窗户。
他掏出手机,屏幕照片上的少年趴在画室窗台午睡,被风掀起的薄纱窗帘扫过他的后颈。
“你逃不掉的。”
他的拇指摩挲着屏幕,眼神晦暗不明。
那些被刻意压抑的情感,在重逢后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汹涌澎湃,势不可挡。
一粒薄荷糖在齿间碎裂开,沁人的凉意勉强压制住心头的燥热。
直到那盏灯熄灭许久,他才驱车融入夜色,车尾灯在街道上拖出两道猩红的光。
第4章
日落时分,昏沉的日光像被稀释的墨。
宋意生盯着电脑屏幕右下方跳动的时间,指尖无意识地揉着胀痛的眉心。
连续三天熬夜改图的后遗症让他的眼眶酸的发涩,太阳穴突突地跳着,连木门推开的吱扭声都在又一次挑动他的神经。
裴兆带着冷气走进来时,宋意生正看着文件里那两条被他随手打下的斜线发呆。
裴兆手里提着个牛皮纸袋,进屋后又自然地随手将它搁在办公桌上,不邀而至的行径让宋意生更是心烦。
“方案讨论。”裴兆晃了晃手里的文件,指节在封皮上敲出响。
宋意生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后颈的脊椎骨抵在皮质椅背上:“我记得下次汇报安排在周三。”
虽是这么说,但他还是调出储存在电脑文件里的酒吧平面图,将屏幕扭到裴兆面前。
“临时有些想法。”裴兆边说,边从袋子里掏了两个杯子出来。
他没有看屏幕,反而绕过办公桌,把杯子推到宋意生面前:“喝点东西。”
热牛奶混着桂花的甜香立刻飘散开来。
宋意生没动,避开他的视线,淡淡道:“谢谢,放着吧。”
“桂花蜂蜜。”裴兆恍若未查他话里的疏离,将掀开的杯盖再度往前推了半寸。
“我在工作。”这一次宋意生的声音更冷,声线中隐隐透出几分不耐。
“所以更需要补充能量。”
“谢谢,放那里就好。”
宋意生又重复了一次,刻意避开裴兆的视线,重新将电脑屏幕再扭向他。
裴兆轻笑一声,突然俯身凑近。
宋意生呼吸一滞,便在下一刻被裴兆身上的气息整个包裹住。
他这次倒像是认真看着,只是没一会儿就产生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这里。”裴兆的手指划过屏幕一处,“消防通道的标识太小了。”
温热的呼吸扫过耳际,宋意生猛地后仰,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我会调整。”
突然变化的动作让他的胃里传来一阵抽痛,宋意生强忍着,视线牢牢钉在屏幕上一眨不眨。
“还有这个卡座区域......”裴兆的手指点到屏幕,又微微拧眉,移动向另一端,“地下酒窖的承重轴数据是不是有问题?”
“裴总。”宋意生忍无可忍,摘下眼镜捏在指节中央。
“上个月您要求把承重墙后移三米,现在的意思是又要改回原位了?”
他终于抬头,眸子里是毫不掩饰的愠怒。
这个酒吧的改造方案在他手底下改了五版,包括但不限于:从最初将弧形吧台改为直线型,到推翻整面酒架的胡桃木贴面换成更贵的黑檀木,从要求把工业风裸露管道全部包裹成哑光金属质感,到突然推翻二楼卡座布局,坚持将六人座全部拆分为双人雅座。甚至连消防通道指示牌的字体都从无衬线体换成复古花体,又在第三版时改回极简设计。
但即使这样,这人还是每次都能从鸡蛋里挑出骨头。
中央空调的控制面板上显示室温处于22度,但宋意生的后颈却被疼痛沁出薄汗,让他忍不住用掌背压住了那个微微抽痛的器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