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索着去够床头的水杯,手肘不小心撞翻了台灯。
“砰”的一声闷响,金属灯座砸在地毯上,虽然不至于一瞬间就碎开,却也惊得他浑身一颤。
冷汗瞬间浸透了睡衣,黏腻地贴在他身上。
二月的晨光从纱帘缝隙漏进来,在墙纸上投下扭曲的光影。
宋意生撑着床垫坐起来。
宿醉的头痛像钢针般扎在头骨,视线里所有的东西都像是蒙着层雾,带着重影,将地面上散落着几颗白色药片铺展的更开。
“还是不行吗?”
他用手指捻起一颗白色的药,药片抵在唇口,苦涩的腥味便顺着嗅觉弥漫开。
宋意生舌尖一卷,也不用水,药片就被他一口吞下,熟悉得像是已经在过去做过千百遍。
宋意生扯开衣柜,随手抓了件衬衫,径直走向浴室,冷水从头顶浇下的瞬间,药片的苦涩才被冲淡了些许。
雾气氤氲中,他抬手抹开镜面的水珠。
镜子里的人猛地僵住,微蜷的指尖迟疑地抚向锁骨处的暗红吻痕,停驻在骨骼的凹陷,微微划破的皮肤激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冷冽的薄荷、滚烫的掌心、疼痛的吻。
梦境中的片段突然碎裂开,宋意生终于清醒,水珠顺着发梢滴进眼睛,他盯着镜中自己泛红的眼尾,仿佛还能感觉到带着薄茧的指腹擦过耳垂,还有裴兆低沉的叹息混着雨声在耳边回荡。
......
手机在客厅里疯狂震动。
像是某种救赎的信号,将他从令人窒息的回忆中猛然拽回现实。
宋意生胡乱裹了件浴袍出去,脚趾又踢到倒地的金属台灯,晃荡的零件碎响伴着程岸的大嗓门从听筒里炸出来。
“宋意生你他妈死家里了吗?十点开会不知道?陆总今天的脸比锅底还黑!”
“知道了。”
带着电流音的杂音吵得他的头更痛了,宋意生揉着眉心想挂断电话,却又听见:“陆总刚才给咱们组移交了新任务,是个酒吧的扩建方案,你说巧不巧,正好就是昨天那个生息。”
宋意生被这句话钉在原地。
“咚”的一声脆响,危如累卵的台灯终于分崩离析,灯柱在鞋底发出令人牙酸的扭曲声。
玻璃灯罩突然炸裂,四散的碎片落在地上,像一道道许久未愈的疤。
......
宋意生抓起外套冲出门时,腕表上的分针正咬在表盘正下方。
但他依然又多抽出了半分钟本不富裕的时间,给自家的智能门锁改了个密码。
幸而早高峰的尾声让他从环路畅通地贯穿南北,得以在会议开始前三分钟精准入场,进门时顺手接过程岸递上来的材料,落座在陆总左手边的空位上。
会议投影的PPT不断切换,画面在视网膜上落下一段段模糊的残影。
展台上的汇报滔滔不绝,宋意生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目光牢牢地盯着桌面上的项目方案,若是眼神有实质,苍白的纸张已然要被他盯出一个漆黑的洞。
他机械地转动着手中的笔杆,直到膝头被程岸撞了两下,才听见自己的名字已经响了第二遍。
“宋总监,你来说说。”陆总突然点名,将会议室内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在他脸上。
宋意生前面的发言几乎一个字也没有听见,还没想出个由头,就听见上位略带愠怒的声音:“简简单单的一个酒吧扩建的设计,一个初稿改了八遍。”
宋意生张了张嘴,紧跟着翻动文件。
好在来的路上他已经用手机把这个设计案的内容大致看了一遍,如今简单点出几个关键项,便开口道:“工作本身不是很困难。可能是对方的要求比较......”
他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砂纸磨过的粗糙木板。
“比较什么?”陆总把文件夹摔在桌上,“比较苛刻?比较严格?比较会耍人玩?设计通不过就是有问题,投其所好,教你们多少遍了!”
宋意生未置一词,借着陆总发火的间隙悄悄清了清嗓。
喉间腥甜翻涌,就像是昨夜裴兆咬破他唇瓣漫上来的血腥味。宋意生藏在会议桌下的膝盖不自觉地并拢,仿佛这样就能缓解某个部位隐秘的胀痛。
他不期然将材料翻到了合同页。
黑白复印件摆在眼前,裴兆墨迹凌厉的签名落在甲方栏,他慌得马上向后翻开,却又被一个画得歪歪扭扭的简笔画将他的心猛地再刺了下。
.
后面半程会议,宋意生几乎一个字也没听清。
散会时程岸追上来,胳膊勾住他的肩膀,笑道:“老板更年期提前了,这烫手的山芋......诶,你脖子怎么回事?”
他的话还没说完,看见宋意生颈侧的红痕,顾不上吐槽,伸手就要扒他的领子看:“操,你家这是招什么虫了,怎么给你咬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