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能再宽限些日子吗?”
那些昭疆人显然并不怎么瞧得上吕举闻,他们互相看看,笑着说道:“吕大人,我们这是在帮你,若是你们那皇帝真的来了此地,发现了大人你藏了那么多宣锦,岂不坏了事?”
“我们趁着他来之前,帮大人你清空存货,你合该谢我们才是。”
吕举闻听他们这么说,脸色没有一点缓和,他听得出来,对方哪里是在帮自己,分明是怕自己被皇帝查到后,无法继续为他们提供宣锦买卖,所以才赶着来把货收走。
但偏偏这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吕举闻只得压着火气,低三下四地说道:“那在下是要谢谢各位……不知各位可否在昭疆王面前替在下求个情?”
“这些年,我为尊王买卖宣锦筹集军费,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了,若来日东窗事发,还望昭疆王能想法子,救我一命。”
萧临烨听到此言,牙齿几乎都要咬碎,想不到他堂堂大齐的朝廷命官,贪墨钱财还不够,竟是帮着西南叛王筹集军费。
这吕举闻的头,他便是砍上十次、百次都觉不够!
眼看着时候拖得越来越长,萧临烨也不打算继续听下去,他沿着来时的路,又返回到了一楼的仓库中。
这会外头又来了几辆木车,管事的忙得满头大汗,根本无暇注意萧临烨去了哪里。
萧临烨站在仓库之中,看着四周富丽堂皇的装饰,还有那一匹匹堆叠得比人还高的宣锦,想到那几百被困在不见天日的洞窟中,用扭曲的身体织造宣锦的劳工。
而他们织出的锦缎,非但不能换来富足安宁的生活,还会变成敌国攻打他们家园的兵马,这是何其的荒诞可悲!
萧临烨冷眼看着那些执鞭驱赶着他们的守卫,加快速度将更多的宣锦扛入楼中,他的脸上没有一丝感情,心中却已经筹划好了一切。
最后几车宣锦也被搬入了楼中,尽管管事的并没有亲自去搬,可指挥了大半晚上的他,也气喘吁吁,只想快些回去休息。
他让守卫们把所有来搬运宣锦的苦力,都赶回到马车上,自己细细地点了遍数后,就下令出城入山。
但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马车启程的瞬间,一个黑影从车窗中掠出,潜伏到了街道旁店铺的屋檐上——
萧临烨等到他们都离开后,再次进入了锦楼中。
吕举闻与昭疆人的宴饮还没有停,萧临烨确定他们还在后,就又回到库房中,将价值连城的宣锦,都一一拆开,散落到锦楼的地上,与通往高处的楼梯边,浇上了火油。
随着火折子从他手中掉落,大火顷刻间在那绮丽的锦缎上迅速蔓延,带着滚滚的烟气,转眼便扩散到整个锦楼底层。
萧临烨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楼上已经有人发现起火,开始大声吆喝、呼救。下方的火势实在太过猛烈,他们根本无法逃生。
吕举闻与昭疆人顿时晃了神,他们不敢往下走,但同样不敢直接从四楼跳下,只能拥挤在窗边,向外呼救。
等到烈火已经要烧到脚边时,萧临烨才走出了那里,他站在夜晚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看着世人称颂的天下第一锦楼在烈火中燃烧、崩塌,一寸一寸化为灰烬,熊熊火光照亮了渡州的半边天。
城中人纷纷从睡梦中被惊醒,救火的官兵向着此地飞速赶来,可他们半路便被一群更为训练有素,身手极高的人拦了下来。
那正是宋平明所率领的,几日前便已经混入渡州城的御前亲卫,他们看到火光后,立刻领会到这是萧临烨发出的讯号,纷纷向着锦楼而去。
吕为宝同样被下人们从睡梦中叫醒,尽管他与吕举闻不和睦,但他心里头可十分清楚这座锦楼对吕家的重要性,于是手忙脚乱地从男人堆里爬起来,披着衣裳就向外冲去。
等到他终于赶到锦楼之下时,只见大火已经吞噬了几乎整座楼,他的父亲吕举闻与几个昭疆人,还有仆人,拥挤在楼顶的窗边,声嘶力竭地呼救。
但楼下却没有一个人敢去救火,几百个衣着不同贫民,此刻却如一柄柄出鞘的刀刃,无声地伫立在锦楼外。
而在他们之中,一个人正负手立在火海之前,像是在欣赏着吕举闻和昭疆人垂死挣扎的模样。
吕为宝的心中生出了浓浓的不祥,他强迫着自己定睛看去,却发现那人竟是“秦六”!
不,吕为宝摇摇头,眼前的秦六分明跟之前不一样了!
他不再是那个自己当作蚂蚁般碾压,却没有还手之力的小老板,那火光映照下的眉眼,分明显出了睥睨天下的气势。
“你!你不是秦六!你到底是谁!”吕为宝扯着喉咙,本就没有好好束起的头发散乱下来,昔日里跋扈骄纵的小公子,此刻只剩下惊恐与狼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