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用倚仗他,陛下,我是你的妻子,我们是君,他是臣。”
刘弗陵听言便笑了,一滴泪从他眼眶中滑落,滴到上官萦阳的纤纤素手之上。
她贴着刘弗陵的胸口,道:“陛下,是我当年看不穿,但你相信我,自与你相聚以来,我从没想过要与霍家合作。”
“我早就已经信你了,萦阳。”刘弗陵贪婪地摩挲着上官萦阳的秀发:“但朝上若有事端,大将军能保你平安。”
上官萦阳一阵委屈涌上心头:“你别说得自己真的时日无多一样行么?以后的平安以后再求,我只要你此刻的平安。”
“萦阳,我爱你。”刘弗陵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多年前,我已经爱上你了。”
上官萦阳伏在他胸口哭,她悔恨自己错过的年华,却也庆幸她能有刘弗陵这样一个真心爱人,让她不至于在这样一个空荡空虚的宫殿之中活得索然无味。
她问:“陛下,我为你画过一幅像,你还记得吗?”
穿过记忆的碎片,刘弗陵想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那时候我还小,走笔并不好,但你说我画得好,还应了我一件事。”上官萦阳回忆着:“现在,你得遵守承诺,答应多多陪我,好么?你说过的,君无戏言。”
刘弗陵怎么忍心拒绝,他恨不得永远与上官萦阳厮守在一起。
“萦阳,你竟然还留着那幅画像么?”刘弗陵抵着她的额头,他知道,上官萦阳曾毁了与他有联系的许多东西,她抱着此生不复相见的决心毁掉了他们的过去。
上官萦阳泪眼婆娑:“我留着。”
当时,她快要将这幅画像掷入火盆付之一炬,却在扔去的那一刹那后了悔,她飞快地将火盆里的绢帛捡了出来,好在只是外边破损了一些,绢帛中央那个俊秀的少年还一如之前那样面如冠玉。
上官萦阳想,画像上的刘弗陵并不是她痛恨的丈夫,于是她便将这绢帛画像收好,藏在自己心里。
她于是心里一直记挂着,刘弗陵欠她一件事。
刘弗陵喃喃道:“我该答应你的,却敌不过自己的宿命。”
“萦阳,你要为自己而活,纵使我将你困在了宫内,你也该为着自己的平安喜乐而活,你不用时刻想起我,逢清明重阳,你寄我一株野草,让我能看看你喜乐的样子,便足够了。”
“你若喜欢孩子,去宗室过继一个来,奉你为母如何?我下诏,让他成为大汉新的天子,尊你为母,你便多了一个依靠。大将军也老了,他尽心辅佐完新帝,剩下的江山,是你们的。你是他的外孙女,你不与他为敌,他不会为难你。”
这是刘弗陵自觉能为上官萦阳最后完成的事。
“我从哪儿找一个孩子来,他们的父亲都是一方诸侯,不会来为难我么?难道是病已,过继他的孩子?”上官萦阳哀极反笑:“我才不要别人的孩子。”
“奉你为母,便是你的孩子。”刘弗陵道:“病已识大体,他的亲子登基于他而言也只有尊荣。况且若大将军百年归老,他也能继续辅佐你们,防止朝上其他势力心怀不轨。他和他的妻子还会有别的孩子,一定能理解我今日的选择。”
上官萦阳想到平君与她的孩子分离的景象就知道这事情及其残忍,她也知道张安世将三子过继给张贺,造成了父子一向不睦的困局,她不想霸占其他人的孩子。
尤其是平君和病已的,那两夫妻该有他们自己的喜怒哀乐。
“我做你的妻子,不是为了什么尊荣,更不是为了做皇太后……你有你的责任,我与你共担,但身后的哀荣,我不在乎……我若只为自己而活,至少不必照顾别人的孩子。尤其是病已和平君的孩子过继来,岂不乱了辈分纲常。”
她继续道:“况且稚子登基,焉能服众。天下不会人心惶惶么?”
刘弗陵沉思着说:“大将军在,能稳住局势。”
“大将军同我一起扶持稚子,不是诸吕行径么?只怕大将军归老后,朝臣将我同吕太后相提并论,要灭我与霍家不可。”
刘弗陵眼中闪过一丝忧虑和恐惧,他确实没为上官萦阳考虑到此处。
他皱了皱眉:“还有病已…他不会…”
“陛下,你从前疑心大将军,疑心我,疑心病已,此刻,你却全信了么?病已为稚子生父,他真的不会有其他想法吗?他不会永远是掖庭的刘病已,他也是皇室宗亲啊!”
刘弗陵如醍醐灌顶,他注视着自己的妻子,她浸满眼泪的脸庞显得那样楚楚可怜,可眼中的坚定与果决却让他心生敬意。
他放下心结,而去亲吻那双美丽的眼睛。
“萦阳,我竟没有你睿智,也没有你看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