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有芹姐镇场,林夏青的声音底气十足。
芹姐歪着脑袋打量门口的人,那人穿的人模人样,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哪有什么坏人傻到追上门的,那不是送上门来找揍么。
虽然芹姐自信判人一向公道,她很少看人看走眼,但见着林夏青这么惊魂不定,芹姐还是蹬开脚下的凳子,走向墙角的扫帚位置。
“住店儿?有介绍信吗?”芹姐抄起了扫把,把灰尘朝门口的方向扫,嘴上揽客,动作赶客。
男人摘下他的□□镜,露出来一双喜悦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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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着这双眼睛,芹姐就觉得这不是个坏人,手里的扫帚也稍微收敛了一点儿气焰。
芹姐对男人进行小声的点评:“不摽,不用怕。”
甩了个眼神给林夏青,意思是这男的不高大,她架得住,咱们不怕。
男人自报家门是隆运广告公司的老板,他似乎平时出门习惯腋下夹一只皮包,可今天没带,他往腋下掏了个空,摸名片的动作应该熟练地从腋下到胸前来回划过数千次,等他发现自己的动作稍显多余,又赶忙调换了手的方向,径直向下俯冲进裤兜里,从他那个镀金的小铁盒里抽出一张名片,上面确实用油墨黑体印刷着隆运广告公司总经理:邵万鹏。
邵万鹏盯着林夏青,开门见山道:“同学,你有兴趣拍广告吗?”
芹姐现在终于认同男人是坏蛋了,什么广告公司,什么拍广告,听起来怪玄乎的。这个男的一定是个骗子,隆运广告公司,听起来就像是那种到处挂羊头卖狗肉的皮包公司,没准还是个专门盯上花季少女贩卖人口的犯罪团伙。
芹姐很防备这方面的事儿,小时候村子里有一阵儿经常丢小孩,不仅丢男孩,女孩也丢,芹姐妈把芹姐看得紧紧的,那阵子放学,妈每天都派二哥去接自己,二哥那会儿升初中了,玩的也越来越野,有时候和他那帮兄弟耍起来根本顾不上接妹子,就让自己去初中部的校门口等他玩尽兴了再一道回家。
有一回芹姐实在不耐烦等二哥,自己去跑去村里一户人家看杀猪,芹姐妈也在那户人家帮忙宰猪,每个帮忙杀猪的人都能领回去一份猪血,杀猪是男人们的力气活,芹姐妈和其他女人负责收拾男人卸下来的猪肉和猪下水。
小小的芹姐躲在一群看热闹的村民里看杀猪,别人告诉芹姐妈:你家四丫来找你了。
芹姐妈不信,她早拎着老二的耳朵严厉吩咐过了,要他每天放学乖乖去接妹妹回家,临近年底,人贩子手头紧,巴不得多拐几个孩子来换钱,四丫早被老二接回家去了,来找自己,哪能呢?
等芹姐妈回头一看,果真看热闹的大人堆里夹塞着四妮,芹姐妈心脏都直抽抽,登时摔了围裙,拎着闺女上老二学校门口,逮着老二好一通胖揍。
芹姐妈这份看护孩子的细心遗传给了芹姐,邵万鹏虽然长得很正派,但芹姐不会轻易就相信他的话,谁知道他那个广告公司是真还是假?
名片这种东西谁都可以乱造,就跟电线杆子上卖假药的牛皮癣广告似的,吹的天花乱坠,但药效有几分真啊?小林是乡下来的孩子,好不容易上市里参加考试一趟,回头被邵万鹏这种人面兽心的骗子给掳走,到时候小林家里人想哭都没地儿哭去。
芹姐挡在林夏青面前,仿佛看穿邵万鹏的一切伎俩,捏着名片讥诮道:“邵经理啊,您这隆运公司开在哪儿?哟,马牙石路,天主教堂那块儿?那可是好地方,寸土寸金的地界,哪家单位胆子这么大,把这地儿租给您开公司呐?”
邵万鹏显然没少碰过这种冷钉子,依旧笑呵呵地道:“大姐,您听我慢慢说,江西路11号的青岛电视机总厂您知道吧?前两年刚从广西路搬过去的,前身是无线电二厂,这么大的单位,我总不能骗您。”
这年头谁家有一台电视机,绝对是自家那一片楼群的大红人儿,谁不羡慕电视机厂的工人呢,听说他们单位的干部年底福利就是发电视机票,有电视机票,一台电视机比市价便宜不少,顶六七个月效益好的棉纺厂先进工人的工资呢。芹姐也动过心思想弄一台电视机回来,可价钱太贵了,她也没门路弄到电视机票,心动奈何实力不够,只能暗自心痒苦恼过一番。
邵万鹏为了打消芹姐和林夏青的疑虑,继续介绍说:“去年第一届春节联欢晚会现场直播一炮而红,有电视的,茶壶里的水开了都没人愿意去提,没电视的,捧着收音机,连上厕所都要把收音机带进茅房,观众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的节目。总台收到观众的热烈来信多达16万封,歌唱家李谷一一气儿连唱七首,您知道吗,自从春晚之后,家庭电视机的供应量呈现几十倍的增长,电视机走进千家万户的时代到了,我的广告公司中标了青市电视机总厂的广告采购,正在替电视机厂选角拍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