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和平追人的方式很笨,因为他从没这样豁出全部自尊地去地追一位女孩儿,一遍遍地接人下班、请人看电影、吃饭、逛公园,尽管对方被盛情邀请十次里头可能只答应一二回,方和平都跟被天上掉下的馅儿砸中似的,美死了。
有一天,林书蓉是红着眼睛来赴约的。
天刚擦黑,方和平手心捏着两瓶北冰洋汽水,像尊雕塑似的立在电影院门口。林书蓉来了,脚步格外蹒跚,方和平却没发现异样。他从来不敢正面盯着林书蓉打量,他只敢趁看电影的时候,偷偷时不时瞄一瞄她。她看电影,他看她,也算这场约会皆大欢喜。
那天明明是放映一部外国进来的喜剧电影啊,林书蓉居然哭得跟泪人儿似的,眼泪珠子啪嗒掉个没停,方和平吓坏了,他和林书蓉看电影向来心不在焉的,毕竟大多数时候醉翁之意不在酒,还以是自己订错了电影,可抬头一看荧幕,确实是金发碧眼儿的外国演员啊,是那部喜剧没错。
方和平掏出自己兜里的手绢儿递给林书蓉,林书蓉顿了一下。
林书蓉突然攥起方和平的手,直接往电影院外头走。
方和平觉得自己晕乎乎的,被林书蓉握住的那只手,手心位置烫开了锅,直冒手汗,等他再过神来,林书蓉已经拉着他走出电影院好久。
林书蓉终于松开了他的手,掩着泪从兜里拿出一封皱巴巴的信,她不打算瞒着方和平了,她快被这些京城寄来的信给逼疯,楚致远的新女友三五不时地寄信过来,林书蓉的魂儿都被这一封封信给搅散了。她不想看的,但那上头有女巫下的魔咒,她跟个牵线木偶似的,有人提着那根线控制她,逼她不得不看那些不堪入目的文字,一遍遍扎痛自己的心。
路灯下,方和平的脸色很难看,五月的天,不知是巷子里哪一户人家的刺槐开出墙来,方和平读完信,脸色和那惨白的花瓣也差不了多少。
林书蓉说:“方和平,我实在痛苦得没有办法了,我被一个疯女人缠上,她占有了我前男友,而我这个失败者好没出息,到现在为止,都没有真正放下。不然我怎么一遍遍地打开那女人寄过来的信?我太瞧不起自己了,为了这么一段笑话似的感情,居然把自己陷入了这种难堪的羞辱之中。那个女孩儿每寄一封信来,我都会控制不住我自己去打开,有时候一星期收不到一封,我甚至会焦躁不安,觉得自己不能随时把握他们的感情动向,我终于沦为了那个被设计好的光明正大偷窥者!”
她还告诉方和平,她对他其实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纯粹是为了有个人能陪着自己,弥补失去男友的空虚,这里头带着点儿报复的意味,他只是她报复的工具,她在遥远的彼岸,向前男友示威,她的身边也有一位新人,她的魅力一直春秋鼎盛,什么时候都不乏猛烈的追求者。
方和平渐渐捏紧了拳头,却不是责备她,而是将那信撕成一条一条的形状。
他皱起眉,认真地对林书蓉说:“你应该写信回击回去,并且表现得自己一点儿不在乎对方的挑衅,甚至要轻蔑高傲地质问她,是什么样的爱情,费尽心机得到后,却令一个原本可爱与骄傲的女孩儿变得如此疯魔?”
方和平冷笑一声:“何况她有什么可傲的,只不过仗着家世,骗走了一只长着势利眼的狗,那狗还背地里对她还不忠诚,时不时为前主人牵肠挂肚,最终被发现了,这才闹的现主人时不时朝前主人发疯,这是她在发泄心中对这条狗的不满,以及对自身魅力的怀疑。”
还是男人了解男人,方和平猜对了,因为楚致远在和新女友最快活的时候,嘴里面叫的名字是书蓉,这极大地刺痛了新女友的自尊心,燃起了人家内心的熊熊嫉妒之火。
林书蓉撑大了眼,她从来没想过是这个原因,她只是傻傻地以为,寄信这种把戏不过是那种有权有势大小姐的恶趣味游戏,那个高傲不可一世的大小姐想看到她这样出身低到尘埃里的女孩儿难受露怯,证明她这样卑微的人,根本无法配上楚致远。
老天!她没想过,原来信的背后是这样!
方和平捏了捏她挂着清泪的脸颊,笑了一下,“傻孩子,你真傻,跟这种人有什么可周旋的。信就我替你写吧,不过需要你的笔迹誊抄,恶心人这种事,估计你肯定不行,但我在行啊!还有,你说我是你的报复工具,那么请你牢牢握好我这柄利剑,我会替你刺向你的敌人,守卫好你的尊严与骄傲。这世上人和人相处,逃不开一个利字,被你利用我心甘情愿,并且,请你以后好好利用,我会毫无保留地当好一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