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瓢的角度斜一点儿,再斜一点儿,凉水就能淋下来冲刷他伤口处的烈焰了。
林庆有咽了咽口水,两眼炯炯有神,连呼吸都是屏住的,全神贯注地往伤口浇筑凉水上。
林庆有疯了,彻底疯了,只差那么一点儿,就差那么一点,他的伤口就可以得到解救,结果林夏青一个高抬腿,一脚踢翻了他手里的水瓢,神情残酷又冷傲地问他:“绝望吗?”
绝望吗?林庆有耳边炸开林夏青的质问。
旋即,他看到了更绝望的事,林夏青将她手中的辣子毫不留情地洒进水缸,霎时,整缸水都被辣子污染成斑驳呛人的红色,林庆有终于认识到,他被林夏青打入了十八层地狱,他的手被林夏青盼了死刑,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放了他!
不,不,林夏青还没有结束,她还在危险地向他走来,她到底要干什么?
林庆有背脊上的汗毛都竖立了起来,他看见林夏青像只从地狱焰火里走出来的恶魔,用她那秀美无比的玉手抓起一把碗里的辣子,悠扬而又决绝地直击某个蓄谋已久的方向。
林家老宅再一次炸裂开一阵撕心裂肺的尖嚎,这一次,比上次的叫声更痛、更惨、更绝望。
林庆有被油烹过的手,裹上了一层辣子面,剧痛到抽搐,终于彻底废了。
林夏青心头闪过一丝快慰,她知道此时她与原身彻底合二为一了,大仇得报,那个不甘的灵魂终于得到了莫大的抚平与安息,从今以后,林夏青便是真正的林夏青,那个她,放心、安心地离去了。
林夏青仿佛听见一个微笑离别的背影在说:人善被人欺,原来心慈手软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凡事最终能靠的只有自己,就算天道不公、命途多舛,自己立起来了,也是有法子保全自己的。谢谢你,替我活出了不一样的人生。
第17章 雪山盖火焰
林庆有这丧家犬,踉踉跄跄从老宅里逃窜出去。
炸好的鱼干要彻底晾凉,才能和臭酱辣子一起拌,不然鱼干烫烫的,吸饱了酱汁,就不酥脆了,口感也要跟着大打折扣。
理完灶房里的一片狼藉,林夏青仿佛无事发生,趁着空挡,开始专心装大酱。
第一批臭酱共计一百瓶,林夏青核算过成本,臭酱的原材料:黄豆、姜、蒜这些都是当初自家地里种的,只有盐和糖这两样当初花了钱;至于招揽顾客的试吃品,草鱼是请朱二去河里网的,朱二不要钱,但林夏青昨天逛市场的时候留心打听过草鱼的市场价,大约八.九毛一斤,朱二给的草鱼已经宰杀好晾成干,十来斤鲜鱼缩水成了四五斤的样子,林夏青另外再给朱二计了点人工费,这里就当欠着朱二十五块,加上之前问朱二借的五十,那她现在一共欠朱二七十五。
试吃品第二大的成本是猪油,草鱼刺多,为了把鱼骨头炸透,林夏青差不多用掉了五六斤的猪油,猪油可以回收三斤左右再利用,那这里就还有接近五块的成本。
说是免费试吃品,其实所有的商业逻辑都是羊毛出在羊身上,林夏青把做臭酱鱼干的成本也摊到了这一百瓶臭酱上,最后给每瓶近400g的臭酱定了一个价:一块六。
零头六,好听,中国人就喜欢这样吉利的数字,讨喜。
物质短缺的年代,连老百姓菜篮子里的调味料都是紧缺的,就拿京城人离不开嘴的麻酱来说,一户一人一月只有二两麻酱,凭票购买,碰上缺货,只能挨宰高价去黑市买。
普通的豆瓣酱约摸一元一斤,都是老百姓自己拿罐子去打散酱,林夏青卖臭酱,是做成比较高端的玻璃瓶包装,得把装酱的容器成本算进去,进价每只大概两毛二三,算起来,臭酱的定价应该在一元二左右,现在定成一元六,多出来的四角,就是物以稀为贵了。
市面上没有第二家有林夏青的臭酱,林夏青可以完全垄断这条赛道,拥有绝对的定价权。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晋扬出手阔绰,订购了十瓶,那第一批臭酱就只剩九十瓶要解决了。
满打满算,如果不给讲价厉害的买菜大妈们优惠,一百瓶臭酱全部售罄,林夏青手头就能得到一百六的现金,这里头要还掉七十五块的外债,还要支给玻璃厂二十五左右的订货送货费,最后实际到手的,应该是六十块。
六十块啊,加上从林庆有这畜生那里搜刮来的十八块,等这批酱卖完,那手头就是七十八元小金库了,在这个一根冰棍只要五分的年代,乡下生活简单,吃食也都基本自给自足,足够支撑林夏青母女温饱到年前了。
可惜一缸酱只有一百五十斤不到,算起来,只能卖小两批,而重新做酱的时间跨度又太长,起码需要三四个月,且臭酱是偶然发酵所得,并不是稳定的工艺配方,不等这一缸酱生意做完,按照林夏青素来喜欢未雨绸缪的性子,早早就得另谋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