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书蓉气愤不已,这段时间她真是活得委屈憋屈极了,至亲的父母手足全都背刺了她,原来女孩子长大是这样悲凉,身后竟会变得空无一人,不,也许她身后本就空无一人,只是在她长成可以收割之前,那些人还愿意伪装一下,伪装成她的依靠和后盾,殊不知,她情愿他们一开始就别装,至少自己不会像现在这般难过。
绝情弃爱谈何容易,如果不是心伤狠了,林书蓉不会做到现在这般绝情的地步。
林夏青忍不住好心提醒林书蓉,别一棍子打死所有男的呀,方和平还是不错的,这段时间相处下来,林夏青都想给他颁一块金字奖牌:绝世好男人。这种进退有度,一心宠媳妇的好男人,配得上她的小姑姑。
林书蓉端起下巴,谆谆教导侄女说:“男人在追你的时候都不勤快,你还指望他结婚后有多勤快?方和平再好,也是我自己值得他对我这么好,往他脸上贴金,不如给我自己脸上贴金,咱们女孩子啊,就是太容易被这些小恩小惠打动了,真刀真枪上场,还指不定谁是逃兵呢。眼下我才刚毕业,心思应该多花在工作上,工作才是我的靠山,等做出成绩再考虑个人问题也不迟。”
林夏青佩服佩服,小姑姑这番言论真是精彩绝伦,难怪她会一路逆风成长,成为村里第一位女大学生,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一个人的成功不可能平白无故。而一个女人专注自己的事业是正途没错,只是苦了方和平了,不知还要凫在水里多久才能上岸。
乔春锦这半生吃足了没有事业的苦,支持道:“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工作比男人靠谱。当初我嫁给你哥的时候,在造纸厂还有一份工,后来为了家里生计才把工作卖了贴补家用,当初要不是夏儿实在没人带,我是怎么也要把这份工做下去的,挣多挣少都不用看别人脸色,女人自己手里头有钱这事太重要了,书蓉你这几年就好好干事业,至于小方那,他是个值得托付的孩子,也别辜负了他。”
吃了一顿心满意足嫂子做的饭,林书蓉去赶回镇上的大巴车,乔春锦给小姑子装了满满一网兜的柿子和黄瓜让她路上带着解渴,乡下实在没什么好东西送的出手,乔春锦不好意思极了。
林书蓉却不甚在意,这些都是嫂子真情实意的心意,林书蓉在汽车站点目送嫂子她们离去,心中虽然缺失了一角,但好在心底另一个角落的爱却满溢了出来。
她们仨真能干,今天只花了半下午就把整个老房子彻底拾掇出来了。
地里的荒草打整过,屋里的地用皂粉冲洗过,桌椅全都仔仔细细擦了一遍,灶房被抹得没有一点儿油污味道,就连原本潮湿霉气的被子都被太阳烘得热乎乎的。
老屋虽然简陋,但没比这里更温馨的家了。小夏还从地里掐了一把各种颜色的野花,插在废弃的老盐罐子上,摆在桌案上头,穿堂风摆过,小小的花和叶子摇曳舞蹈起来,怪叫人赏心悦目的。
发动机嗡嗡轰鸣的大巴汽车开来了,嫂子和侄女对她这份自由无拘束的爱,让林书蓉重新出发了。
她好像重新变成了那个充满爱的小孩,带着勇敢和无畏出发,这一次她知道,无论她选择在哪一站下车,无论前面的道路有多泥泞坎坷,起点永远有爱她的人在等着她。
一想起这些,林书蓉就情不自禁流泪,她的眼泪从脸颊上滚落下来,车窗外是远去的村庄暮色,霞光漫天是那般无比美好,好到所有的伤心和无助都被她远远丢在了身后,心里热乎乎的,和这霞色融为一体般赤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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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路上,林夏青挽着母亲的手,以前她很少有这样的小女儿姿态摇曳着母亲的手臂恣意撒娇,她上辈子的母亲去世太早了,留给她的印象全是南方潮湿阴冷的冬天,母亲躺在病床上羸弱不堪地半昏半醒,家里的钨丝灯泡很暗很暗,南方木脊灰瓦的老屋黑漆漆的,墙壁上长满许多炭黑的霉斑,屋内则永远熬着一瓦罐中药,空气中是散不尽的中药苦气。
小小的她是那般祈盼母亲的病能好起来,可惜母亲最终还是撒手人寰,留下年幼的她惊惶不知所措,独自面对荆棘丛生的人生。
天晓得林夏青第一次见到乔春锦,她的心里有多害怕,她怕乔春锦也如同上辈子的母亲那般日渐枯萎而去。好在老天垂怜,乔春锦的病完全好了,而且在医院养病这段时间丰腴不少,眼下她气色红润,能一路从汽车站走回村里三四里路丝毫不显疲态。
乡间小道,林夏青摇着母亲的手,像捡回从前丢掉的某个时光碎片,她把她们紧紧牵着的手摇得很高很高,天真烂漫地说:“妈,等我以后挣了钱,一定把咱们的小窝打整得更加齐整。黄泥坯的院墙要推倒重砌,下雨天一地黄泥汤实在太恼人了,主屋最好重建成三层的小楼房,一楼做客厅和厨房,二楼是我们娘俩和小姑姑的三间卧室,三楼弄个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