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客形貌昳丽,风神迥异,一身白衣纁裳贵不可言。只是脸色阴沉的吓人,一双眼像在看死人,倒像是白无常踏血索命来了。
——银子都在我夫人手里。
江芙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画面,说话者正是白无常,嘴角还带着笑意,和现在的煞神判若两人。
江芙愈发好奇,从喜榻上撑起身子,勾着头想要看得更清楚。却被薛伯棠按下。
薛伯棠的惊讶并不比江芙少,他自床榻站起,挡住身后之人,探究地打量着眼前的来客:“贵客赏脸前来是薛某之幸,招待不周,还望见谅。东宫布局复杂,走错也是常有之事,孤这便让下人为贵客带路。”
“滚出去。”贵客轻飘飘回了三个字。
洞房花烛闯进来第三个人,口吐恶言,状如罗刹,还与现实中的敌国皇帝长着一样的面孔。饶是薛伯棠自诩端方君子,此刻也忍不了了。
“来人,将这狂徒赶出去。”他朝着门外唤人。
无人应答,只有靡靡的丝竹声围绕,转轴拨弦,笛声相和。
贺兰玥一步步走近,目光却全然不在薛伯棠身上,像是根本没看见这个人。
白玉足尖耷拉在榻边,百无聊赖地抖了抖。
她总是无所谓的模样。
薛伯棠上前阻拦,贺兰玥疏疏懒懒抬腿,将其踹倒在地,系有红绸的香炉被撞倒。里面空无一物,却冒出幽幽白雾,在大片的红色中升起。
新郎官胸前的麒麟也蔫巴了,他的头颓丧地垂下。
江芙从床榻爬起,她本想看热闹。离得近了,发现这白无常的相貌更加突出,堪称风华绝代一只鬼。
可当薛伯棠狼狈地靠在香炉前,她的嘴再次不受控制。
“太子兄长!”江芙表情惊恐,声音发颤,充满了担忧。
贺兰玥冷眼瞧着,捏起她的下巴:“这又是你哪个兄长?”
华丽的发冠放在床榻边,以及散落的外衫、绦带,她现在仅穿着一袭单薄的白色中衣。
江芙说不出话,像是要哭了。
为南烷太子哭?
这有什么好哭的?
“芙妹尽快离开,无须管我。”薛伯棠温柔地看着江芙,侧面撑地的手却在摸索着什么。
贺兰玥拆了珠钗发冠上的一枚发簪扔过去,将薛伯棠的左手钉在地面。
薛伯棠猝不及防,发出一声痛呼,想要撒出毒烟的手也停了。即便如此,他另一只手还抽空整理了一下散乱的鬓发。
“他用这只手碰了你,朕便废他这只手。”贺兰玥对江芙道。
江芙摇摇头,死死咬着下唇。
眼前上演这出生死离别的大戏,贺兰玥笑了:“怎么,心疼了?”
“不是,我记得他是用另一只手脱我衣裳的。”江芙松开下唇,上面有一道血印。
薛伯棠抬眼,难以置信:“芙妹?孤可是你拜了天地的夫婿!”
下一瞬,薛伯棠另一只手也被废了,直挺挺趴到在地面,毫无昔日南烷第一公子的风光。
“啊,想起来了。”江芙木木地看着薛伯棠,诚挚地说:“实在抱歉。”
贺兰玥对上她的目光,她好像在通过自己看另一个人。
他暂时没顾及江芙,干脆地踩断了薛伯棠的脖子,将这具尸身拖出去扔进外面的池塘。
荷花池瞬间吞下了新鲜的养料,花苞被滋润过后纷纷绽放,满目花朵,在月光下呈现动人的白粉色。荷香浓郁,月影横斜,背后的喜房晦明不定。
一扇大门缓缓浮现在前方。
贺兰玥转身回到殿中,撕了红通通的喜联。提笔蘸墨,在莹白的窗户纸上写下一个方方正正的囍字。
白底黑字,墨水未干,墨痕顺着窗纸流下,像是黑白的血迹。
荷花清香随风传来,贺兰玥关上殿门。他一身白,江芙也一身白,呆呆地坐在一片红色中。
“你方才去做什么了?”她问。
贺兰玥仔仔细细洗了手,笑得顽劣,弯腰盯着她:“自然是杀了你那太子兄长,连灰也不剩。”
江芙愣了愣,后知后觉:“好吧,那我现在成寡妇了。”
“真倒霉啊。”她自艾自怜,“那你还在这里做什么,连我一起杀吗?”
“你想和薛伯棠殉情?”
“啊?”
贺兰玥放下床幔:“想得美。”
光线变得模糊起来,床帐变得拥挤起来,压迫感袭来。
他解了蹀躞带,捆在江芙腕子上,按在她头顶之上。
江芙鼻翼微动,似乎在捕捉他身上的气味。
“我见过你对吗?可我记不得了。”她自觉后移为他腾出位置,并不排斥这种近距离。
“慢慢想。”贺兰玥咬了江芙一口,听到她咯咯笑。
“我刚死了丈夫,又同别的男人躺在床榻,这是什么道理?”江芙似乎觉得很有趣,动了动手腕:“你弄疼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