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芸姣还是卢相嫡女,虎毒尚且不食子,咱们这位相爷可真够绝情的。”汪文镜感慨道,却见贺兰玥毫无意外,正悠闲地玩着一条五色缕。
他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贺兰玥:“难不成那一批人也是陛下派去的?”
“原来如此!”汪文镜想通了其中关窍。
卢家派去救卢芸姣的人被杀了掉包,摇身一变,成了要把她灭口的人。诛心之举,不过如此。
贺兰玥没抬头,专心致志将五色缕拆开又编回去,乐此不疲。
“陛下,还有一事。易容成南烷使臣的暗卫并未被发现,传回来消息,说南烷太子许久没收到……淑妃娘娘的回信,似乎是急了,不日便要前来我大绥。”汪文镜斟酌着用词,递给贺兰玥一个未拆封的火漆密信。
贺兰玥的注意终于从五色缕移开,神情怏怏,撕开了密信。
第39章 “我的观音”
近来京中有许多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闲谈。
最重要的莫过于千秋节临近,这是新帝登基后的第一个生辰,规模必定宏大。
陛下实际上的生辰是五月廿六,但因着和昭帝的忌日相同,忌日禁礼乐,礼部便不得不想了个法子,借着吉日之说将千秋节的时间提前了。
其次是汝南王世子回京,陛下将曾经的长公主府赐给了他。这位世子生得剑眉星目,自小便是个风流纨绔,惯会讨女子欢心,在平康坊这等地方也很受追捧。此次居然悄无声息地成亲了,众人着实吃了一惊。
至于第三件事,已经从皇城传到了上清行宫中。
贺兰玥新得了一匹从大宛进贡来的马匹,其身矫健,最独特之处是它背上的鬃毛,呈现天然的金色,在太阳下闪闪发光。
陛下一高兴,便赐了它“金衣将军”的封号,还要让这位马将军任职太仆寺。
御史台的王大人看不过去,上了道洋洋洒洒的奏折,却被贺兰玥判了剕刑。这剕刑,也即砍掉双足的刑罚,原本叫刖刑,新帝登基后为避讳则都称之为剕刑了。
“实在胡闹。”太后从蒲团上睁开眼,又问:“太医院的人最近可说什么了?”
“回娘娘,孙太医的意思……陛下的头疾近来又严重了,发病时甚至视瞻昏渺,连五指都看不清。”嬷嬷回道。
太后露出些悲悯的神情,嘴上却是笑着:“终究是年轻气盛,还没他娘撑的时日长。”
“告诉丞相,可以筹备着了。”太后想了想,又道。
嬷嬷领命告退,脑子里却浮现出一道青溶溶的身影。
*
元妃本名元香君,是吏部侍郎家的二小姐。额头饱满,眉间天生带着一点朱砂,玉面圆润柔和,这是难得的观音貌、菩萨相,很是为人称颂。
可这位元二小姐直到十三岁都未曾说过一句话,逐渐成了京中一桩笑谈,年龄相仿的公子小姐也不愿跟她玩了,都说元府出了个“哑巴观音”。
香君虽哑,却不聋,旁人的嘲笑都听得懂。
她装作没听到,兀自去摘街边的海棠花。
“不会说话就罢了,难道还是个耳聋的?”孩子们叽叽喳喳,捡了地上的石子朝她扔来。
香君知道自己现下很狼狈,她后悔了,早知道就不出府了。
都怪这副相貌坏事,她就连生气时也是眉目含慈,映着中间的朱砂灼灼。
然而石子很快就停了下来,变成了孩童的哭喊,他们被人打了。
香君抱着海棠回首,瞧见一个陌生的身影。半束发、窄袖袍、绿地联珠纹。
她不再后悔了。
少年赶走了顽童,香君赠他一枝花,在他手心写下一个“谢”字。少年的脸顿时变得比海棠还红。
从那时起,香君出府的次数变多了。她不用说话,有时一个动作、一个眼神,施春醒就知道她要什么。
不止如此,施春醒打架可厉害了,再也没人敢当面欺负她了。
很快,元府长辈知道她和一个外室之子来往过密。施家的独子流连青楼歌坊,是有名的浪.荡子,而施春醒则是他某个外室的孩子。
街头流传,哑巴配野种,倒也是天赐姻缘。
元家算不上勋贵,但也是书香府第,怎能容许这种言论传出?当日便罚香君跪在祠堂,勒令她不许再出府。
元香君倔得很,不吃不喝,把夫人气得不行。
没过几日,香君病了。
施春醒跪在元府外请求见香君一面,受了好大一顿打,他并不还手,元老爷也不停手。最后是元香君的亲弟元朗求情,施春醒才没被打死。
他见到了病榻上的香君,她憔悴极了,施春醒都不敢用力碰她,生怕将香君弄碎了。
香君闻见血味,睁开眼便看到一个脸上挂彩的人,施春醒对着她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