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贪心。”贺兰玥眼神沉下来。
她所求的,太贪心了。
江芙一蹦一跳,没搭理他。
朦胧的丝竹声被甩在身后,前面是狭长的巷子,石狮守卫在一处旧宅门口。
彩色衣衫淹没在黑暗的巷内。
周围的宅子皆是灯火通明,只有这一个宅子黑咕隆咚,一点光都没有,与尊贵的尚善坊格格不入。
门口的灯笼只剩一个,孤零零挂着,一看就是久未使用。
上面高悬匾额,依稀可见“元府”二字。这里面还住人吗?江芙心里纳罕。
就在此时,大门居然朝他们打开了。
一个老妪出现在门口,白发苍苍。她的视线扫过他们二人,递来一个竹木提灯,又颤巍巍回去了。
江芙道了声谢。
“这位婆婆是谁,怎么不说话?”江芙问道。
“聋了。”贺兰玥走上台阶,进入了这座阴沉的府邸。
江芙紧随其后。
“元”是贺兰玥生母一族的姓氏,她猜到了这是什么地方。
老妪点起廊上的几盏灯火,便不知去哪了。
元府空空如也,稍微值钱的东西都被搬走了,更显阴森。环顾四周,唯一的生气来自于尚存的几棵海棠树。
“这是元妃入宫前亲手所植,她甚爱海棠,连糕点都要做成海棠的形状。”贺兰玥的手抚上树干,不解地呢喃:“果实酸涩,满是蚜虫,哪里好看呢?”
“后来呢?”江芙摘下了面具。
“她也疯了,多好。”贺兰玥语气格外温柔。
树枝孱弱,在夜里开出惨白的花。
第29章 “本宫可没说过不杀你。……
海棠花落在汪文镜手心,他抬头看去,这棵树长得很茂盛。
黑灯瞎火,他踹了那石碑一脚,语带挑衅:“老秃头,不是说要打死我吗?可惜天不遂人愿呐,你看我如今活得好好的,一群人求着我办事,气得要死吧!”
“啊对!险些忘掉师父已经死了。”汪文镜砸砸嘴,又亲亲热热坐在了坟堆旁,从袖中掏出两枚人参果,都是他刚从佛祖供台顺走的。
这人参果生得好看,也不知是怎么种的,上头的人脸惟妙惟肖。
他一边吃,一边把另一枚放在石碑前。
一只花狗闻着味来了,趁他不注意,快速叼走了碑前的人参果。
汪文镜索性将手里的半个也扔给它:“小狗娃儿,莫非你也想长生不老?”
花狗将那半个也带回窝里,再不出来。虫鸣声稀稀拉拉,没有一点活人气。
这坟墓寒酸得要死,哈哈,活该。
汪文镜小时候觉着,世界上最惨的人就是自己。前脚被爹娘丢了,后脚又被一个凶神恶煞的人捡了,事多得很。
怪不得他现在是个太监,想来都是当年伺候秃头师父的习惯遗留了下来,让他做太监得心应手。
等他见了贺兰玥,大喜,开始庆幸自己不是最惨。
圆悟对待贺兰玥比他严苛多了,堪称折磨。只要有哪个招式做得不到位就要挨罚,全然不给人放松的机会。这不像是教他练武,反而像逼他渡劫成仙。
堂堂皇子被囚禁在这儿方圆之地,还要受圆悟极端苛刻的折磨,简直太可怜了。
但是很快,汪文镜对贺兰玥的态度又从同情变为痛恨。
他学得太快了。
那是种极为恐怖的速度,他们一同跟随圆悟学武。最初汪文镜能轻松撂倒他,没过多久,贺兰玥便将汪文镜打趴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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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天不公,早早固定了每个人的上限与天资。许多人穷其一生也达不到旁人的起点,汪文镜恨得睡不着觉。
圆悟并未因此而欣慰,反而以一种揠苗助长的方式逼着贺兰玥,逼着他浑身筋骨几近断裂,逼着他去修浩瀚的内功心法,稍有不慎便是五脏俱裂。
当贺兰玥偷懒取巧时,便会迎来一顿结实的打。当贺兰玥看向圆悟时,他便下手更重。
后来汪文镜入宫看到了昭帝的画像,才发现贺兰玥的一双眼睛与昭帝像极了。
总之贺兰玥在这样的折磨下还没死,汪文镜也依旧按时按点给暴躁的圆悟买酒肉。某次他疏忽,买到了不新鲜的肉,又被圆悟打了一顿。
汪文镜恨父母的遗弃,恨贺兰玥的天分,恨圆悟的打骂。
直到贺兰玥十七岁那年令圆悟毫无还手之力,圆悟终于高兴了,高兴得没多久就死了。
汪文镜突然什么也不恨了。
*
江芙是一个人回的禅院,贺兰玥将她放到寺门口,又如鬼魅般没了身影。
守夜的侍卫在前面点着灯,将她护送到了禅院。
隔着半个佛寺的一处小佛堂,有些热闹。
“小畜生如今长本事了啊,佛祖的贡品都敢偷吃!”
“不是我,我没有偷吃!王管事你别打了……”小沙弥惊恐地瞪大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