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日,碰触到那双深褐色眸子,她便像被踩到尾巴,下意识躲开。
“江芙,看着朕。”这人还偏偏凑过来,放开她的手,捏起她的下巴,就这样幽幽盯着她。
江芙被迫和他对视,桃花眼透出些疲倦。
他眼里带着身处高位的压迫,以及困惑。
“天威不可测,君容不可直视。”江芙嗫嚅。
对方回了一个冷笑。
江芙本想起身,下一刻却被他带进怀中。
绸缎微凉,像是流淌的泉水,清清冷冷,包裹着她。
江芙趴在他胸膛,身子软和下来。
阳光透过黑漆隔扇,穿过空气,洒在室内,给文房四宝也披上一层光晕。泉水变得温和起来,江芙茜红色的裙衫跌入其中,仿若彩色金鱼,游曳其中。
她的心绪便像鱼尾一样摆动,卷起流水。
宽袍大袖盖在她身上,贺兰玥的手停在她后背,不轻不重按在脊梁:“抬头。”
江芙依令行事。
不仅如此,她探出手轻轻点在他鼻梁上的痣,又滑过他的眼尾。
你如今让我有点痛苦了,陛下。
贺兰玥被江芙压在身下,只是静静仰视她。
江芙受不了这样安静的氛围,将头放在他脸侧蹭了蹭,衣料摩挲的声音细微。
这回轮到贺兰玥偏过头去了,真是奇怪。
“你别去修梵寺,宫里有斋堂。”他突然道。
“我想去。”江芙瘫在他胸前,正好,那也是贺兰玥长大的地方。
他是怎样长大,怎么变成现在的样子的?为什么会带着那么瘆人的毒……
可贺兰玥仍是不许。
“陛下为什么不想让我去呢?”她坐直了身子,话语间带了点迫切。
贺兰玥少有的沉默不语。
“启禀陛下,太医院的人来了。”内侍在书房外通报。
第25章 她忽然很想亲吻他
书房又浸在药的苦涩中了,江芙推开窗子通风。外头是深红的宫墙,屋顶明黄,映着纷飞的柳絮,下雪似的。
贺兰玥独自坐在宽大的宝座上,背后是圆雕龙纹,辉煌庄严。
内侍就要撤走药碗,江芙摆摆手让其先退下。
她自窗边走回来,停在桌案边,低头观察贺兰玥刚喝完的药,白碗边缘还残留着几滴深色的药汁。
江芙用指尖蘸取,尝了尝。
苦极了。
仿佛有细小的针在扎自己的脑子,她心头冒出莫名的烦躁。江芙踱步,再次看到那精美的盆景。
想要摔碎它。
江芙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回头去看贺兰玥,他也在看自己,眼神空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江芙快步走到他身侧,试探地问:“陛下,您方才看着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要……杀了我?”
“淑妃今日的裙衫太亮,晃得朕眼花。”贺兰玥把她拽到自己身边,“别乱喝东西。”
江芙很想知道贺兰玥此时的感受,可她又不知该怎么开口。
“练字,静心。”贺兰玥往她手里塞了一支毛笔。
真写字她不就露馅了?
江芙主动凑过去,靠在贺兰玥身上:“臣妾很是仰慕您的字,还是陛下教臣妾吧。”
江芙拉着贺兰玥的手,放在了自己手上,让他带着自己写。
挨得近了,她身上浅淡的香传来,柔软地贴着他。贺兰玥没说话,就着新铺开的宣纸,带她写起了字。
他就近照着一本奏折上的话,抄了下来。
——伏以陛下圣明,乾坤德合……
江芙见过贺兰玥的字,庄重遒劲,总会让人联想到碑文。可今日不知怎得,陛下写出来的字倒变得绵软歪扭了些。
“你身上的香味太浓。”对此,陛下给出了这样的解释,却还牢牢揽着她。
明明是你自己分心,江芙不置可否,继续写着。
“这是在乱画什么?”贺兰玥拧眉。
“这是陛下和我的名字。”江芙笑眯眯,指着宣纸上的图案:“这朵是芙蓉花,就是臣妾。而这个是月亮,指的就是陛下。”
花开在月亮上,就是她在陛下身边。
“这个暗号,四海八荒,天涯海角,只有我们两人知道哦。”江芙煞有介事地说。
贺兰玥本欲嘲笑的表情一僵。
江芙走后,茶水已凉,贺兰玥还盯着那个奇怪的图案。
直至御笔朱砂在奏折上画出了一朵红色的花,贺兰玥才觉得顺眼。
芙蓉就该是红色的嘛。
徒留几日后拿回奏折的臣子想破脑袋……陛下的批文到底是何意?
新的一批奏疏又呈上太和殿,这回关于后宫的谏言少了许多。
贺兰玥到底还是没有拗过江芙,派了些暗卫跟随,便由着她出宫去了修梵寺。
淑妃娘娘在封妃仪式前自请于宫外斋戒,为太后和陛下祈福。这时候如果谁再提封妃仪式一事不妥,就是真的不长眼嫌命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