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也是担忧宗庙社稷,如今后宫空虚,皇帝更应该纳世家女子进来,雨露均沾,令她们为皇家开枝散叶。平衡各方,朝堂也可稳固了。”太后拍了拍身边芸婕妤的手,又意有所指:“如此,即便是封个没有根基的妃位,哀家也能安心传下懿旨,令尚仪局好生准备着。”
这便是隐含的交换了。
太后的意思是,如果贺兰玥能将宠爱分给芸婕妤,并且充盈后宫。她便会同意江芙封妃,还会再颁下一道懿旨,压下风言风语,令淑妃的晋位更加名正言顺。
卢芸姣的脸颊微红,羞涩地看向贺兰玥。
恣肆的笑声响起,贺兰玥就如同听到了极为好笑的事情,险些呛到。
“母后莫不是把儿臣当作楚馆勾栏的小倌?白日在朝堂上被那些庸臣气,夜里还要服侍他们的家眷?”贺兰玥摇头,“这不成,日夜操劳,儿臣只会死得更早。”
这话实在太糙,饶是太后再镇定,此时也被气得不行。可贺兰玥毕竟不是她所出,最近又搞出许多大动静,太后无法直接斥责他。
憋笑太难了,八仙桌下,江芙狠狠掐在自己的大腿。
贺兰玥忽然抬眉,瞪了她一眼。
莫名其妙。
眼看太后就要发火,江芙上前行了一礼:“太后娘娘息怒,臣妾听闻皇室祭祀前都需斋戒,洁身清心。请您恩准妾身在封妃仪式前,于京郊修梵寺斋戒三日,以示虔诚。”
太后信佛,她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各退一步吧。
果然,太后没有再说什么,算是答应了她。
直到江芙从宁寿宫出来,被人注视的感觉还未消散,阴冷粘稠,一直跟随着她。江芙让素蝉收起了遮阳的纸伞,想用阳光物理消杀一下。
呃,好晒。
途径御花园,鸟雀叽喳,她钻进一处凉亭里。
“江芙,你给朕过来。”阴沉的人来了,就站在阶下。
阳光尽数打在贺兰玥身上,将玄鸟脚下的腾云勾勒出金光。
“陛下来得太晚,臣妾都要晒化了。”江芙走下来,拉拉他朝服的衣袖。
贺兰玥没有说话,不过也没有甩开她。
这边皇帝的人给他撑着华盖,江芙自觉挨得他更近了。豪华遮阳伞,她无偿过了一把天子仪仗的瘾。
她随着贺兰玥来到了承明殿。
贺兰玥去换了身常服,让她等候在书房。这里的装饰也很简洁,墙上一副画也没挂,书架上的书籍稀稀拉拉,棋盘也像许久未动的样子。
陛下可能是个对文艺不感兴趣的皇帝。太好了!正巧她也不懂,不用硬着头皮一起吟诗作对赏画。
黄花梨做的桌案宽大,上面的奏章江芙不敢动,便去观察多宝格里头的陈设。一个象牙雕成的盆景摆设看着精妙绝伦,剔透无比。在她伸出指头想碰一碰时,贺兰玥进来了。
书房的门被关上,这里变回一个密闭的空间。
“爱妃的字练得如何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芙心虚地后退。
贺兰玥慢悠悠往前走,偏偏只堵着她的方向。
江芙后退至桌案,坚硬的案沿抵着她,再退不了一步。
“你记住,以后不能随意掐自己。”他突然道。
皇帝操劳国事就算了,还管这个?
江芙的手臂撑在背后的书案,乖巧点头:“好的。”
“还有一事,那狐狸天性蠢笨,今日怎么这样听话?”贺兰玥百思不得其解。
“都是臣妾精心训练所得。”江芙很是自豪,提出了要求:“陛下让我坐下,我便告诉您。”
“可。”贺兰玥将她按在了桌案后的御座,随后一撩袍子坐在她身侧,坐姿很是恣肆。
他换了身鸦青色的缎面袍子,隐隐流光。
江芙如实相告:“臣妾虽然无所求,也不喜生事,但无法保证旁人不找事。小白如今是臣妾殿里最金贵的,臣妾便用稻草人和它一起玩了几天。”
“臣妾放了几个稻草人,只有带着薄荷味的稻草人内芯才有小白喜欢吃的食物,这几日都如此喂它。渐渐的,它就知道闻到这个味道,就代表食物。”江芙从袖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琉璃瓶,晃了晃:“这里是薄荷油,我今天看那灵台郎不爽,就在他衣袖上滴了几滴。”
贺兰玥接过琉璃瓶,打开放在鼻尖下嗅了嗅:“真呛人。”
“本来就不是给陛下闻的。”江芙从他手中拿回来。
手腕却被攥住。
“怎么不看朕?”贺兰玥问。
江芙眼神游移:“……没有。”
贺兰玥抚过她指上清晰的骨节,一节又一节,细数着:“在宁寿宫,你不看朕。现在也是如此。”
江芙身子后仰,她也不知道怎么,忽然就不敢再看他的眼。明明不久前,她还能无所畏惧地直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