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传江才人。”陛下将木案的案角掰下一块,阴沉地说。
江芙这回并未被带到贺兰玥的寝宫,天色黑了,步辇停在一处山脚后,这里的装潢秀美,像是江南园林。
园林深处飘来温热的水汽,覆盖周遭竹林,叶影晃动。
内侍停在一面影壁前,不再往前走:“才人,陛下在里面等您。”
经过刺杀一事,单独同贺兰玥呆在一起的风险倍增。奈何皇命传召,她无法推拒,只得绕过影壁进去。
走在蜿蜒的回廊,雾气更加浓郁,呼啸的山风被挡在外面,回廊尽头是模糊的风景。
待走出庑廊,江芙一时定在原地。
面前是一片巨大的天然温泉。
亭下挂着猩红色灯笼,倒影在水面,将波光染成秾丽的朱砂,雾气也变得妖娆起来。
这里异常温暖,柳树冒出嫩绿,花朵盛开,其间还有蝴蝶翕动。钟灵毓秀之地,恍若梦境。
梦境尽头,一人懒懒靠在坐榻,身穿宽大的墨袍,脚踩木屐。
贺兰玥对她道:“把衣服脱了。”
江芙:?
“要朕帮你?”贺兰玥抬起眼皮。
“陛下,这不好吧……”江芙震惊,迟迟没有动作。
这还是露天啊!
对上她艳丽而呆滞的脸,他指了指温泉:“你进去,可缓解疼痛。”
头疾与病痛发作时,贺兰玥常常将自己埋入西御苑涌动的温泉,隔绝外界的一切。
如果温泉对他有用,那么对江芙也可以。
原是让她过来泡温泉,江芙松了口气。倒是误会贺兰玥了。
“陛下待嫔妾真好!”江芙笑呵呵走到他面前,又为难道:“只是嫔妾的身子不太方便。”
“有何不便?”贺兰玥问。
江芙:“我来月事了,不能下水。”
她说完不由怀疑自己的眼睛,贺兰玥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层薄红,像是在发呆。
她伸长了脖子凑近:“陛下?”
他猛地抬头,眼睫分明,放大呈现在江芙眼前。
“不对,怎么你看起来毫无疾痛?”
“你在装作无事。”贺兰玥下了结论。
热气往身上爬,江芙感到闷热。
他的瞳孔像泛着潮气的琥珀,身上是清澈的气息。黑发被木簪挽起一半,发梢还在淌水,沾湿衣裳。
“每月都是这样,嫔妾已经习惯了呀。陛下莫不是在心疼嫔妾?”江芙习以为常,奇怪地看他。
“朕只是不喜欢这种感受。江芙,你觉得自己很重要?”贺兰玥偏过头,轻蔑地说。
“这不是嫔妾能决定的事,要看陛下怎么觉得。反正嫔妾只能依仗您,不是吗?”江芙站的累了,在旁边的躺椅坐下。
“对了,陛下说的是什么感受?”她追问,表示关心。
“你不需知晓。”贺兰玥看起来不想跟她多话。
行吧,真难伺候。
江芙端起热茶,又悄无声息拿走两块贺兰玥的茶点。
温泉周围的温度很高,她褪去外袍,里面是雪青色的儒裙。
他看着她,仿佛在打量砧上鱼肉,思考怎么做才好吃。看得江芙心头发麻。
贺兰玥思考半晌,随后起身,从后面的偏殿拿出一个木盒。他打开木盒,其中是一枚白玉色的药丸。
“吃了。”他命令道。
江芙接过。
“如此精进功力的丹丸,用在你身上真是可惜了。”贺兰玥眸色淡漠。
“嫔妾也可以吐出来。”江芙囫囵不清地说。
贺兰玥恼怒:“你给朕闭嘴。”
江芙耸肩。
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她算是发现了,贺兰玥顶多对她说些威胁的话,不会真的对她怎样。
她没有犹豫,吃下了这枚宝贵的丹药。
一炷香后,江芙收回自己的话。
疼。
她额头冒汗,忍住反胃的感觉,腹中绞痛,含恨盯着贺兰玥,有气无力道:“你……原来是想……赐死我。”
知人知面不知心,什么大补的丹药?是送命的毒药吧,骗子!
江芙瘫在藤木躺椅,贺兰玥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他忽略了一件事,像江芙这般没有练功的底子,越金贵的药材灌进去,越适得其反。大补伤身,这细作的身体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差。
她口中喃喃,很是含糊,贺兰玥弯身去听。
“我真是服了。”她说。
“哦?愿闻其详。”贺兰玥道。
江芙颤抖着支撑起身体,突然出手,一把捏起他的耳朵,龇牙咧嘴道:“你这……
昏君,有本事给个痛快!”
“可以,那便捆起来扔到后山喂狼好了。”贺兰玥并未设防,头被江芙扯得一歪。他将她胡乱挥舞的爪子摁下去,眼神阴郁:“爱妃在膳食上从不亏待了自己,珠圆玉润,想来狼群也会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