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她传递消息。”到了住处,正使将门窗关紧,确认无人能听见后对副使说道。
“我这就派人去,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暗号,她看到后就会明白。”副使眉宇间出现疑虑,“瑞香好几日没有传回消息,此次也没有跟着同往西御苑,我怀疑她出了事。”
可是如果瑞香暴露了,江芙为何能完好无损,残暴的绥朝皇帝怎会不向使团发难?副使想不明白。
正使否认了这个猜想:“瑞香是主子手下最得力的暗卫,就算出事也有全身而退的本领,怎可能忽然消失?想是宫里有了新事,瑞香不得不留下。”
副使点点头,召来小厮耳语了几句。
小厮听令前往膳房。
正是午膳时分,膳房很是忙碌,行宫的仆从向各殿送去饭菜。不同级别的官员、京官与地方官员之间的标准各异,他们分得很清。只是到了江才人这里,考虑到她是陛下唯一带来的后妃,菜肴自然是超过了才人应有的份例。
江芙坐在一桌子菜肴前,顿觉在行宫的待遇比皇宫还好。不仅菜式丰富,从荤素到糕点汤羹一应俱全,连餐具、帕子、洗手的胰子、试毒的银针都准备好了,整齐摆在木制漆盘中。
凭她自己实在吃不完,便让素蝉撤去了一半菜样分给下人。
喝完最后一口竹荪老鸭汤,江芙用桂花香味的胰子净了手,擦干后便去贵妃榻上瘫着了。午后的空气令人昏昏欲睡,她阖眼小憩。
宫人进来收拾方桌,院落恢复安静,时不时透过几声鸟雀的叽喳。
漆盘辗转了两个仆从之手,最终悄悄送入南烷使臣的院子。
正使看到后心一沉。
胰子背后所刻的花纹里隐含了南烷密文,江芙应当已经看过了。而她只使用了丝帕,没有动其他物件,也没能向他们传递出更多消息,说明她如今在严密的控制之下。
最差的结果还是发生了……
“她已存了必死之心。”正使叹息。
丝织物便是“死志”之意,原以为江芙对主子心存怨望,没想到她却忠心至此,事情败露后竟舍得豁出去刺杀敌国暴君,杀身成仁。
“提携玉龙为君死,千百年有几人能做到?女子尚且如此,我等男儿自愧弗如。”副使喃喃,朝江芙所住院落的方向深深一拜。
“细作之事已然败露,我们须尽快离开这里。”正使找到出入戍关要用的过所,藏在怀中,当机立断道。
至于江芙,他们回到南烷后自会为她刻一块碑文。
时间过得很漫长,香漏燃尽,天色终于黑了,使团窸窸窣窣活动起来。他们轻装简行,接应的人已在猎场边缘备好了马,只需赶到那里便可以全身而退。
一路上小心翼翼,险些被值夜的内侍发现,好在有假山与竹林作遮掩。他们潜行了一个多时辰,终于到达终点。
正使的笑容还未绽开便戛然而止。
“舟车劳顿,各位大人不在殿里歇息,这是要去哪儿?”汪文镜抱着拂尘从阴影中走出,眼神扫过:“一、二、三、四……齐了,留活口。”
侍卫一拥而上。
*
“才人快醒醒,陛下身边的人来了。”素蝉疾步走入寝殿,将烛台点亮。
见江芙还在睡,素蝉大着胆子轻晃她手臂:“才人醒醒。”
江芙的眼勉强睁开一条缝,嘟囔道:“怎么了?”
“陛下召您侍寝。”素蝉扶起她,“估计来不及梳妆了,这可如何是好?”
“什么?!”江芙困意全无。
服了,大晚上把人拽起来加班,还是个从未接触过的新项目。
素蝉显然也有些手忙脚乱,连内衫的结都打错了。院外的内侍开始催促,眼见素蝉要跪下赔罪,江芙无所谓地摆摆手:“就这样吧。”
接下来是快速化妆的环节,分秒必争的环境激发了素蝉的潜力,花钿一笔点成,淡妆的完成度非常高。
一刻钟后,江芙生无可恋地坐上了去往陛下寝宫的步撵。
“江才人,请。”内侍推开了长乐殿的门,灯火泻出。
中堂挂着匾额——建极绥猷,两侧的仙鹤香炉巧夺天工,瑞脑香漂浮而上。博古架上琳琅满目,古玩字画交错,然而江芙却一眼看到了檀木架上的剑。
镂象龙螭,文犀饰首,恍惚间有明珠之光。*
坐在太师椅的人身着黑金通袖圆领袍,姿态悠闲,一副天潢贵胄的气派。
这晚的气氛很奇怪,江芙本能地感到危险,想要后退。
“过来。”上位者并不允许。
第6章 我最喜欢陛下了。
江芙上前,蹲身行礼:“嫔妾给陛下请安。”
偌大的长乐殿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只有他们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