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逸岫被打个措手不及,眼皮一跳:“礼拜可是你的仇人。”
“礼拜是礼拜,有苦衷的你是你,我分得清。”
像顾瑜和阮景一样,卫嵩心想。
燕逸岫也有很多迷茫痛苦,她甚至不肯释放出来让人知晓和寻求帮助,瞒得严严实实。
如果自己能真正帮上她就好了,只会口头说说能起什么用。
卫嵩视线静悄悄垂下,落在她一直没轻没重按刮掌心勒痕的指尖上。
别再惩罚自己了,逸岫。
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不再煎熬。
她不愿说,上天能不能降下零星启示给他,让他不用再这样束手无策。
拿了药后两人准备折返。
燕逸岫走在人来人往的宽敞大厅,脚步逐渐沉重。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有点抗拒回病房,不愿面对、想回避什么扑面而来逼她看清的事实。
燕逸岫忍不住又想起先前病房里的情景。
她像个小偷,偷了别人的经历片段来回味和代入,忍不住假装是自己经历了这一切。
天诺还小,幸好她在这时还有能照顾好她的亲戚家人。
如果自己小时候也这么幸运就好了,也不至于现在什么都改变不了。
她在原世界的朋友们很好,队友们都很好,可老天不公平,不肯让她早点遇见这些人。
她如今没办法开开心心坦坦荡荡接受大家的善意。
怀疑和警惕对别人的心意和感情、一察觉可能的微毫坏走向就闻声先逃先拉开距离,这些已经是她生存的条件反射,她没法付还差不多深的信任和感情。
她总是在算、在怀疑,总是想躲,改不了了。
如果在小时候有人能理解、安慰和引导她,说不定她现在就不会羡慕别人,也不会一直对她们感到愧疚。
追根究底,如果周遭少些排斥和不理解,没有人强行逼她“纠正”,哪怕没有特意照拂,她也能活得开心点。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要这样?
烦躁文火热着心脏,丝丝郁气爬窜上来。燕逸岫闭上眼,机械迈着步子往前走。
阮景所说的顾瑜的经历是否属实尚不得知,但她现在明白了顾瑜所说的感受。
幸福来得太不是时候了。
如果善意永远不来,她还能自洽,适应环境以自己的方式生活,她没有东西可参考比较,也就乐得知足和装糊涂,麻木地在建起的安全区里躺平。
可现在她感受到了,甚至她有意识地尝试去保护了别人,想解救同病相怜的人,也因此清晰发现自己多可怜,深刻感受到以前多不开心。
她为自己感到羞耻,她可怜到了极点,她甚至隐隐约约讨厌这些幸福。
它们来得太晚了,她已经没能力去感受和接受,她从得不到而远远观之变成生理心理双重排斥和警惕。
不如在任务完成后直接消失远离,亲手掐断与这些人的链接,结束不公平的单向付出让她们及时止损,让自己回到混沌中独自沉睡。
燕逸岫脑海里思绪搅成浆糊,耳边嗡嗡的人声逐渐飘远。
自己则摇摇晃晃,脚步由沉重转虚浮,一踩一个空,似乎已经踏上鼓动沸腾的空气飘到空中。
在逐渐模糊的人声里,她隐约辨认出其中一道好像与众不同,格外尖利。
在说什么?好像在说……
捕捉到其中几个字眼,燕逸岫忽然觉得不对劲,强迫自己快速拽回意识。
旁边的声音瞬间清晰。
“心理科?为什么要花钱看这个?
“我辛辛苦苦赚钱就是给你花在这种地方?
“看了就算了,人医生问你你也不回答,那你花这个钱干嘛?
“在家不爱说话在学校不爱说话,你怎么不直接哑巴了?说句话要你命?
“看见亲戚都不说话,这么小家子气没礼貌,知不知道让我很丢脸啊?”
燕逸岫猛地刹住脚步,攥紧拳头。
“你看看你表姐妹表兄弟,一个个能说会道多才多艺,谁看了不开心,再看看你,怎么就这么拿不出手!
“说话啊,又不说话,到底想我怎么样?我怎么就养了你这种小孩!”
燕逸岫眼前白光闪烁,一片一片断断续续飞个不停。
她是不是要晕倒了?
白光飞闪中,她看到卫嵩的手出现在视野中,似乎要拉她。
“天天窝在家里不出去,不主动找朋友玩,躲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干什么,哪天死屋里都没人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