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次抬头望向坐在地上的人影，目光凝在她手中的物件上。
原本已经变成一堆废铁块的零件被重新组装成袖珍手枪，被燕逸岫握在左手。
她脸色因失血过多而惨白，但目光仍然沉静清亮，没有情绪波澜。
礼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想不明白。
“很奇怪吗？”燕逸岫轻声说道，微眯了眯眼，神色流露出一丝讥诮，“左手……”
她移动手腕抬高枪口瞄准他的脑门，果断开枪，在巨响中喃喃补上后半句话。
“才是我的惯用手。”
她一直是左撇子，为了适应日常生活中普遍的右利手设计而同时练好左右手。
来到新世界的第一天系统就警告她们别轻易暴露自己的习惯技能和底牌，她老实照办。
虽然不清楚这习惯算不算能派得上用场的特殊能力，但谨慎起见，她在平日便刻意只以右撇子习惯做事，只有独自训练时会轮换左右手一起练。
所以在右手受到限制的情况下，不被别人重视的左手就能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她的左手，能更快地组装好一支手枪。
她的左手，能打出更精准稳定的子弹。
燕逸岫紧接着击中礼拜的四肢限制行动，一边伸出腿横扫大半圈将旁边另一只枪的零件拢回面前。
等最后一颗子弹飞出去了，她扔开袖珍枪，忍痛以最快速度重新组装好武器继续疯狂射击。
她瞄准礼拜的脑袋和左右胸口高频率补枪，直至清空弹匣。
被打成筛子的人连话都没能再说出半句就软倒下去，在一声沉闷声响后归于寂静。
鲜血从他身下快速延展而出，冲洗出一汪深色湖泊。
燕逸岫抿紧嘴长长呼吸。
这样绝对死透了吧，哪怕天佑的秘密技术端上来都救不了，这要是能活才是医学奇迹。
第99章
心神松懈下来后，伤口的痛迟发性占据上风，密密麻麻爬进皮肉筋骨，比刚中枪那会儿严重好几倍，整条胳膊都动不了，脑袋也开始发晕。
燕逸岫弯腰按住喉咙压下想要呕吐的恶心感。
因为怕痛而一味防御避免受伤看来不是好事，一旦受伤就要承受超出想象的痛苦，还不如多受几次伤练练忍耐力，皮糙肉厚了就不怕影响行动。
燕逸岫心里嘀咕着，靠健全的左臂支撑身体站起来，迈开大步走向昆隐棋。
一直守在附近的秦观秋也赶过来了。燕逸岫朝她挥手笑笑，示意自己还好。
礼拜屏住呼吸耐心躺在地上装尸体，眼睛也维持着死不瞑目的半睁状态，将听力拉到最敏锐的程度捕捉每一丝声响，静伺偷袭反击的最佳时机。
燕逸岫身高一米七几，步幅八十厘米左右，通过测算平均速度就能估算出她每分每秒移动到哪里，头和心脏的位置角度在哪里。
他静静听着，忽然觉得这一场景似曾相识。
萧索风声，不太平稳的脚步声和混杂其间的黏稠血水滴落声，呛人血腥味随风弥散充斥空气。
冰冷湿腻的地面忽然化为茫茫雪地，自己在争执中被推倒躺在上面，望着崩塌的白色天幕碎屑纷纷扬扬径直往自己睁着不动的眼里埋。
冰冷刺痛眼球，眉一皱，雪水泪水被挤出边角，从眼尾滑落，淌过太阳xue，轰隆隆滚过耳廓，在耳边发出巨大的坠落闷声后悄然融进雪里。
而另一人站在不远处，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往前走，鲜血如断线玛瑙串砸下来，扑扑作响，在白纸上画下凌乱的刺目斑点，连成扭曲线条。
从伤口涌出的新鲜热气在严冬中仿佛快冒烟，顺风飘过来渗进呼吸，滚烫得刺痛鼻腔。
他不会忘记任何声音。
他记得那再也克制不住的颤抖哭诉变成嘶哑的泣不成声，记得脚步停止、双膝跪倒跌坐的声音，记得雪被攥进掌心碾出的细微簌簌声。
更记得自己听清了对方那埋藏多年终于透过指缝流出来的悲切叹愿。
“......我要是没出生就好了。”
说得没错，没出生就能永享宁静，不会经历世间千万般痛苦，可是......
......凭什么？
凭什么后悔的是你？凭什么痛苦的是你？不该出生的明明是那些人，该死的明明是那些人。
为什么被迫想要逃走的是无辜的你？
明明不该是这样的。
燕逸岫回复队友的说话声在虚空荡开回音，惊破他沉湎的幻境，礼拜咽回差点颤出胸腔的气息，收敛思绪继续专注伏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