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接受失去双亲的痛苦,还要忍耐奶奶强加的指责。
休学半年后,叔叔婶婶帮他办理了转学手续。他曾以为,离开原来的学校,身处全新的环境,他就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
事与愿违,不论他如何转学,奶奶总能知道他的学校。再从家中逃出,当着老师同学的面,继续骂他是杀人凶手,是家里的扫把星。
渐渐的,方远默变得小心翼翼,害怕被议论、被关注,不敢看别人的眼睛,怕成为话题中心。
他不再交朋友,讨厌与人接触,逐渐孤立自己。可另一面,失去父母的痛苦折磨着他,他很孤独,又无助,想被关心,想要拥抱,不想成为扫把星,祈求被人需要。
类似的折磨持续到高三,那是奶奶最后一次找到他的学校,当着老师同学的面指责完他,从窗台一跃而下。
三个月后,爷爷伤心过度,因并发症离开了他们。
临走前,爷爷抓着他的手,颤巍巍地说:“默默,别怪你奶奶,好好活下去。”
“爸爸妈妈,爷爷奶奶永远爱你。”
……
陈近洲不知该怎样缝合他千疮百孔的心,只能用尽全力将人抱紧,想填补这十年所缺少的爱和关心。
等他哭累了、疲惫了,吻掉他眼睫上的泪,继续抱紧。
“有想去的地方,或想做的事吗?”
方远默摇头,他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该去哪。
陈近洲帮他戴上帽子和口罩:“跟我走。”
方远默:“去哪?”
陈近洲:“发泄。”
坐上陈近洲的车,原路返回学校。还没开学,校园里只有零星的人。
来到格斗社,陈近洲把人带到沙袋前,递来拳击手套:“试试。”
“试这个干什么?”
陈近洲点点他的胸膛:“这里就一点点空间,委屈都不够装,哪还有位置放快乐。”
陈近洲戴上拳击手套:“总要学着把痛苦委屈、悲伤难过,都通过其他方式发泄出去。”
陈近洲目视前方,下沉重心,对着黑色沙袋猛地砸了过去。
摇摆的弧度撞向墙面,沙袋砸出一片凹陷,地面跟着震颤起来。
方远默瞪大眼睛,热血沸腾:“好厉害。”
陈近洲把拳击手套递过来:“试试?”
方远默牟足劲,学着陈近洲的姿势,咬牙出击,一记重拳,锤了下去。
“…………”
别说地板震颤了,沙袋连晃动都没有。
我不要面子的吗?
“怎么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双脚与肩同宽,膝盖弯曲,前脚向内扣,后脚跟踮起。”陈近洲托着他,“背部挺直,将重心置于两脚之间。”
“不要只胳膊使劲,整个身体要转出去。”陈近洲松手:“好了,再试试。”
这一次,方远默没着急出击,而是把今天的难过伤心、痛苦委屈全放在拳头上。然后,用力打出去。
闷实的声音砸上去,沙袋摇晃,能感受到巨大的阻力。
陈近洲鼓掌:“不错,再试一次。”
掌握了要领,方远默使出全身力气,连续击打了十几下,把这十年所有的委屈全部丢出去。
流过的泪都化成汗水,方远默再也不是胆小鬼。
发泄完毕,气喘吁吁。
陈近洲拧开水递给他:“好点没有?”
“嗯。”方远默咕咚咕咚灌下一瓶,“但还有件事很难受,原谅不了。”
陈近洲低眉:“什么?”
“要是早两年就练这个,我弟绝不能从我碗里抢走排骨。”
陈近洲被他逗笑:“小吃货。”
“现在练也不晚。”陈近洲说,“开学有拳击课,记得按时到。”
方远默期待:“你教吗?”
“边渡教,他很厉害。”
方远默想起那套宣传海报:“边学长挺让人意外的。”
表面那么斯文的人,私下居然擅长这个。
陈近洲接走空塑料瓶:“还打吗?”
方远默摇摇头:“得歇歇了。”
“这是边渡的发泄方法。”陈近洲帮他拆下拳击手套:“现在去感受闻萧眠的。”
方远默跟陈近洲出门,中途换了辆跑车,又开了半个多小时,来到了“东山赛道”。
这里是职业赛车的专用路线,当天没有比赛,陡峭山路空无一车。
陈近洲打开敞篷,猛踩油门。引擎声撕裂寂静,海风灌入喉咙,海风和泥土的气息扑面而来。
方远默拿出相机,和赛车比速度,抓拍阳光和云层,山壁和弯道,野花和绿草,想装下沿路所有的精彩。
车上播着欢快音乐,方远默仰头,张开双手,像在飞翔。
车停在山路尽头,全世界都在脚下与身后。
方远默深呼吸,伸手试图摸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