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除了脖子和头颅,她的衣服下全然都空荡荡的。
尚善猛烈地咳嗽了一番,边咳嗽边回头去查看其他人的情况。
“小姐!你快来!他要死啦!”
尚善连着翻下十几节台阶,绕开掉落的碎石,终于来到了其他人身边。
所有的侏儒怪都在抬着石头,克瑞斯尤为疯狂,大喊着救人!
维特浑身灰扑扑的,手帕捂着嘴道:“你朋友被压住了。”
尚善终于看见了被压在大石板下的赵赋昇。
巨大的石板压住了他下半身,血从石缝里冒了出来,灰尘落在上面很快变得肮脏不堪。
这样熟悉而惨烈的场景,尚善身形晃了晃,勉强撑着才没有倒下。
她早就知道了赵赋昇会死,但没想到他临死前还要承受这样剧烈的痛苦,他已经很痛苦,可是为什么还要这样对待他?
就好像,在末日里,好好死掉,不病不痛地死掉都是一种奢望。
“赵赋昇……”尚善唤他。
赵赋昇勉力睁开眼,鲜血从他的嘴里不断地呕出来,灰尘落在半张还成人样的脸上,他嚅嗫着:
“你们……”
尚善跪着凑近去听,手掌按在了他吐出血迹上,一片温热的粘稠。
她听见——
“你们……都不是她……只有她……只有她心疼我。”
尚善浑身一震。
赵赋昇声音微弱,他脆弱得几乎要碎掉一般。
尚善没有任何办法,死亡是如此的不可阻挡。那边克瑞斯还在搬离落石,维特却掏出了一针药剂递了过来。
“虽然帮不了什么,但至少能让你听完他最后的话。”
尚善把药剂打进了赵赋昇的胳膊,眼见着他的喘气慢慢平复下来。
片刻后,赵赋昇声音听起来有力了许多。
“我要喝水。”他说。
尚善几近失声:“你失血太多,现在不能喝水。”
“现在不喝,等我死了还能喝水吗?”赵赋昇反问,看起来精神许多,“你也不用安慰我了,我知道我现在的情况,但尽管如此,我还是想要去找天使。”
他轻笑一声,道:“你一定在骂我,我都这个样子了,还想要去见我女儿。”
尚善没作声,只是示意维特带着所有人走开,她独自在赵赋昇身边坐下。他想他应该有很多话要说。
赵赋昇缓缓开口道:“我一直在说我要见我的女儿,你或许不理解为什么一个父亲对女儿如此执着。”
“我理解。”
尚善想她执着于寻找任鸿飞,其实也不过是和他一样,是一直在找自己的孩子罢了。
赵赋昇也不反驳,只是低下头微笑。
“我一直在说我最爱的人就是我女儿,但我给她起名赵爱芩,你一定不知道这背后的含义。”
尚善笑了下。
“现在我想和你说一说我最恨的人——我的爱人。我担心我死后她不愿意见我,我想着她那么好的人应当和女儿一同升入天堂,我见女儿就能也见到她。她叫李芩。”
“末日后的生活很艰难。”
艰难到已经嫁给他的女人还要出卖自己的身体去养活一家人,她那没用的先生从小娇生惯养,末日后天天生病,病得整日整日起不了身,她没有其他的办法。
孩子还刚刚出生,她就出去卖。在她先生高烧重病的时候抛下小孩去和那些男人搞,把自己搞得面色苍白。她先生起先不知道,后来跟踪她一次,听见她被那些嫖客骂松、骂丑、骂没有韵味。她还腆着脸不知所措地笑,说自己会更卖力的。
“恶心。贱女人。这都是我当面骂过她的话。她那时的神情很麻木,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唯独手脚不知所措地乱放。”
李芩每一次出去都会带回来一点点药片,末日后的药太珍贵了,她没有其他路子。她先生无数次尝试自杀,想要一了百了。
但她很了解她先生,出门前就把孩子放在他怀里,告诉他孩子不能连爸爸都不会喊啊。
柔软的、脆弱的小婴儿,咿咿呀呀地抓着他的手指,他甩不开。
他只能看着爱人走出家门,恨自己怎么还不死。
赵赋昇声音飘渺:
“那是我深爱的女孩啊。为了给我换药被那样糟践。多贱啊,这世道。让我死了好了,非要自己去卖,还死在了卖的路上。我好恨她……为什么……为什么要那样糟践自己?那多痛苦啊。”
尚善轻声道:“因为她也爱你。”
赵赋昇颤抖了一下,呕出一口血来。
他们的女儿刚出生的那段时间是畸变的高潮时期,连人类也不例外。或许昨日打招呼的人还好好的,第二天四肢就变成了冒绿水的植物枝条。
而男性恰恰因为体制强壮导致畸变潜伏期更长,许多畸变男人初期只是看起来身上长脓疱、皮肤青白又或者四肢长短不一、斑秃、鼻歪眼斜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