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你的收获。”
尹若游此时已坐在他对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酒,才慢悠悠答道:“劫走彭烈之人应是最近长安城中闻名遐迩的‘金凤凰’颜如舜。”
“你认为这个消息,我会不知道吗?”
抓捕彭烈一事,尚知仁本派了其他亲信去办,然而尹若游在知晓彭烈逃走以后,却毛遂自荐,道她曾为彭烈易过容,对彭烈的相貌与身体特征极为熟悉了解,因此也要去追查彭烈的下落,结果数日过去,她就只带回来这么一个消息,显然不能让尚知仁满意。
尚知仁的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尹若游举起酒杯,只抿了一小口,旋即笑吟吟地将另半杯酒递到他嘴边,一边给他喂下,一边又道:“此人虽为盗贼,但她与别的大盗不同,听说她在江湖出道许久,从来只盗别的盗贼的财物——主人可知道这代表什么?”
她这般巧笑嫣然,让尚知仁的神情稍稍缓和了一些,但注视她的眼神依然带着几分冷意:“你是认为,她身为侠盗,不可能救走彭烈?”
“那倒也不一定。若是所谓的侠盗,劫富济贫,为什么她却从来不盗富贵豪门的财物?”尹若游轻声一笑,解释道,“天下熙攘,所求无非名与利,她既不在乎利,或许在乎的便是名呢?能让那么多纵横江湖的江洋大盗成为她的手下败将,这自然是最快的成名方法。而现在她已是公认的盗中魁首,即便再多赢几个江洋大盗,怕是已不能再满足她,如果能在公府牢狱里盗走朝廷钦犯,岂不是更让世人惊叹她的本事?”
她说到此处,又稍顿了一顿,放下酒杯,双手给尚知仁捏起了肩:“若果真如此,主人便不必忧心,她应该不会知道秘册的存在;而彭烈虽晓得秘册的重要,却也不会看出它真正的秘密。我们有足够的时间追查他们的下落。只不过……听说颜如舜的轻功已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前日彭烈被劫走以后,全城立刻戒严,我本以为他绝对逃不出长安城,然而既是颜如舜救了他,城门墙的防守再严恐怕也防不住他们。因此,以若游的浅见,他们说不定早已经离开了京城,主人不如派些人出城搜捕。其实,我知晓这消息以后,本也想出城继续查查线索,可是……再过不久便是百花宴,我担心若我赶不回百花宴……但这次的任务没有完成,的确是若游办事不力,还请主人责罚。”
尚知仁听罢此言,又盯她一会儿,眼神晦暗不明,忽然起了身:“追查彭烈下落,本来也不是你的任务。你说得对,别的事你不必再理会,好好准备百花宴的事吧。”说着从衣囊里取出一个小药瓶,伸手递给她的同时在她脸颊上轻拍了两下,才又把药瓶放进她的手心里,“下月的解药。”
随后一转身,他便带着他的心腹护卫离开这间房。
目送尚知仁的背影消失不见,尹若游才又独自回到自己的屋子。
梳妆案旁的木架上放着一个铜盆,盆里盛清水,她走到铜盆面前,低下眼眸,双手放入冰凉的水中,沉默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影子,随即掬了一捧水,扑在脸上。
无数次动作重复,将自己的脸洗了一遍又一遍,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听虚掩的门外传来一阵如风铃般清脆的笑语。
尹若游这才停下来,微微侧身,一边用手帕擦了擦手上的水迹,一边走出了房门,门外几名女郎瞧见她,立刻止步,笑道:“尹姐姐,你回来了。”
好几日不见尹若游,她们也不问她去了哪儿,反正问了她也不会回答,只纷纷与她打起了招呼。
尹若游道:“你们刚刚笑什么?”
对面众人你望望我,我瞧瞧你,旋即只听其中一人笑道:“尹姐姐知道孙荣吗?”
“就是之前那个欺负了桂云姐姐的那个公子哥儿。我们听说他中了毒,如今正全城找大夫,可是长安城那么多名医,竟没有一个人能解他所中之毒,现在他躺在家里叫唤,难受得不行呢。”
“哼,他这不是活该吗?上次他自己在外面受了别人的气,又不敢报复,只知道欺软怕硬,居然跑来这儿找桂云撒气,最好疼死他算了。”
“孙荣?”听到这个名字,尹若游神情微动,沉吟道,“这件事,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吴大夫刚才给我们看病,和我们闲聊时说起了这事。”
“吴大夫还在楼里吗?”
“他还在,正准备要走,尹姐姐找他有事?”
“让他来我这里一趟。”
她们口中的“吴大夫”姓吴名昌,是长安城内有名的医工,醉花楼的娘子们无论不管患了何病,基本都是找他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