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豪看在常萍献策之功的份上,对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无人愿相助。定山派众人忆起当年师长首级悬于长安城楼之辱,不将梁未絮挫骨扬灰已是仁至义尽。
到最后唯有颜如舜愿意帮忙,那尹若游自然也无奈跟着去了。
她们三人在山坡上草草堆了个无名坟冢,连块木牌都未立,就算是完事。期间颜如舜瞧了常萍几眼,过了会儿一个将水囊递给常萍,温然道:“累么?坐下歇歇,喝口水吧。”说罢她自己先坐在坡上,望着澄澈蓝天:“今日风和气朗,是个好日子,你若有什么想说的,不妨趁今天说出来,我和阿螣都会认真听的。”
“啊?说什么?”常萍先是一怔,不明白颜如舜此言何意,随即明白过来,摇头道,“你们该不会以为我会因为梁未絮的事而伤心难过吧?”
颜如舜看了看一旁的坟包,没有答话。
常萍沉吟道:“其实从前,我对她是有过很深的感情,即便是在知道她杀害了我父母之后,我心里竟仍时常想起儿时的那个她,想起我们儿时相处的点点滴滴。所以在重逢之初,我确实痛苦难当。直到后来她以无日坊邻里的性命相要挟,逼我像幼时那般待在她身边……那段日子算是磨尽了我对她的最后一点情分。如今她死了,我只有大仇得报的畅快,并无半分纠结苦恼。”
尹若游道:“那你为何还要特地安葬于她?”
常萍也将目光再次移向那座孤坟:“小时候我们分别仓促,我没有好好和她道别。今日……权当是我与她之间旧事的彻底了结吧。”
语毕,她起身拂去衣上尘土,又展颜笑了起来:“好啦,多谢你们关心,这件事就算从此揭过。我们接下来还得想想如何守住延界镇,与朝廷谈判呢。”
原本梁未絮率众攻占延界镇一事做得隐秘,河北叛军尚不知晓此处情况,但由于梁未絮身亡,部分梁家军四散而逃,终于让叛军察觉到了此地异常。不过待到叛军查出占据延界镇的竟是一群江湖草莽,并非朝廷官兵,一时摸不清这些人的底细与意图,便未轻举妄动,只作观望。
不久后,长安城中天子听闻有一群江湖人在延界镇起事,更杀了归安郡主梁未絮,一方面暗自欣喜,另一方面又大感震怒。而他调查之下,发觉这群江湖人的数量不及梁家军,于是心中稍安,料想他们应是仗着武功暗中行刺梁未絮,致使梁家军群龙无首而溃散,倒是替朝廷除了一害;再看这群乌合之众人数既寡,又无将帅之才,朝廷只需要多派兵马,剿灭他们当非难事。
谢慎遂即刻下诏,发兵征讨延界镇逆贼。
如谢慎所料,这群江湖人里确实没有谁精通兵法韬略。幸而定山派众人曾随李定烽在赉原城坚守多时,而李定烽乃当世难得的帅才,众人耳濡目染间倒也习得几分行军打仗的门道。
因此群豪先将镇中百姓召集起来,给他们传授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再从中挑选身强力壮者编成数队,交由各派好手带领,日夜操练;其余体弱之人则负责粮草辎重等后勤事务。
练兵与后勤皆是苦差,谢缘觉便精心研制调配出了一剂药汤,所用不过是些常见的普通草药,合煎后却有清热祛暑、强健体魄之效,日日熬煮,供群豪与镇民饮用。而因这药方中有一味“地骨皮”,谢缘觉便将其命名为“地骨汤”,既取药材之名,又暗喻延界镇百姓乃至天下苍生皆为大地筋骨,不可或缺。
待到朝廷大军压境,全镇上下同仇敌忾,众志成城,又借延界镇地势之利,竟还真挡住了崇军兵马的进攻。
崇军久攻不克,只得无奈退兵。河北叛军见状,心忖此战虽是朝廷落败,但延界镇上人马必有折损,所谓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现在正是他们重新夺回延界镇的好时机。殊不知这一场胜利令镇中百姓士气大振,再战叛军时反而更加勇猛,始终将延界镇牢牢守住。
消息传至周围一带其余城镇,百姓听闻无不心生向往。
其中尤以窦县为甚。
原来那窦县的官吏向来昏聩贪暴,百姓们本就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却因尚能苟活而一直隐忍。直至那队押送常萍的梁家军官兵途经此地,横行无忌,终于有一部分百姓忍无可忍,在常萍的劝说之下愤而杀死那队梁家军官兵,跟随常萍出逃。其后常萍被燕定天所擒,那群百姓则在途中有幸遇到凌岁寒与谢缘觉,得凌谢二人指明的方向,前往沃州寻到定山派。未几藏海楼派遣手下也返回了沃州,邀请凌霄率众参与攻打梁家军的战斗,这些窦县百姓为报旧仇,自然也纷纷追随定山诸侠同赴延界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