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寒也理解抵玉的恐惧,但她向来护短,纵使抵玉有千般缘由,也不能对她在意之人态度不善,于是她的那点同情登时消散,不悦道:“你心里害怕,你冲着舍迦发什么火?这件事与我们无关,我们可不是你迁怒撒气的对象。”
抵玉冷静下来,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了句:“抱歉。”
她既道了歉,凌岁寒也不再追究。倒是一旁的余罄张开口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发出一声明显的冷笑。
谈话结束后,抵玉等人走出房间,金乌早已降落,夜色已深,她仰头望向那一片黑沉沉的苍穹,仿佛整个人都被这片黑暗给吞噬了进去,久久未动,亦未言语。
余罄这才忍不住冷冷道:“凌岁寒刚才有句话说得倒是很对,你在害怕,你还是在像以前那样自欺欺人。”
这话像刀子般扎进抵玉心里,她身形微僵,咬了咬唇,几乎把下唇咬出血来,才道:“我只是想要确凿的证据,确定真正的仇人。”
“如果到时真有证据证明,我们仇人就是她呢?”余罄对抵玉始终不够信任,此时眼中杀意隐约浮动,“你别忘了我当初为何会放过你。你说过,你要用你这条命来为少主报仇。”
“是。”抵玉神色寂然,似是失去生气的死水,但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沉甸甸地落地,显得坚定无比,“无论谁是害了楼主的人,我都会用我这条命来为楼主报仇。”
第249章 孽海沉舟难回首,迷途醒梦自知返(一)
秦艽所受并非寻常内伤,经脉的严重受损,即使以她的高明医术,没个三年五载也不可能痊愈。
按理而言,她应该寻个僻静处藏起来安心养伤,免得被定山派那帮人或是其余爱管闲事的江湖侠客找到要为民除害,她现在的状况实在很难应付。
可她毕竟是学医的,比常人更懂得“光阴难得”的道理,三五载春秋何其珍贵,若就此蹉跎岁月,她要曲莲成神成圣的愿望究竟何时能够达成?
因此秦艽不想停下自己的计划,只是不再似当初在洛阳时那般大张旗鼓地传教,而是每到一处,便命人暗中查访——专找那些本就笃信神佛、常往寺庙道观烧香祷告的善男信女悄悄下手。
自从知晓定山派将要在沃州召开武林大会之事,秦艽就对定山派的目的颇为好奇,犹豫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冒险前往沃州城,掌握此次大会动向。她到达城中时间较早,照例先派手下摸清了城内几户最虔诚的香客,其中一位年过六旬的倪姓老妇,家底殷实,宅院宽敞,正适合安置诸天教众。秦艽亲自登门,各种施展手段让那老妇改信了诸天教,随后便带着教众在这高门大院里安顿下来。
终于到了武林大会这日,诸天教弟子三三两两外出打探消息。为免人多招眼,被赴会的江湖豪杰察觉出端倪,众人皆是分散而行。阿芒正独自穿行于街巷之间,忽听身后有人轻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心头一凛,回头望去,竟在人群中瞧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春燕……你、你好大的胆子!”碍于在大街之上,阿芒不敢声张,只快步上前一把扣住对方手腕,压低嗓音道,“你不知道教主早已下令要取你性命吗?你还敢来主动找我,就不怕我现在把你交给教主?”
燕定天吃痛地缩了缩手腕,身子也跟着哆嗦了一下,仍是那副怯生生的模样,结结巴巴道:“我、我知道......我也想了很久,只是……只是想到阿芒姐姐从前对我的照顾,我不忍心看到阿芒姐姐出事……”
阿芒奇道:“我会出什么事?”
燕定天左右张望,似是踌躇片刻,才凑近低语:“定山派已探得你们的落脚处,今夜怕是就要对教主动手。”
阿芒微微蹙眉,随即不以为意地道:“那又如何?定山派想找教主麻烦也不止一次,哪一次成功过?”
“这次不一样。”燕定天有些急切地道,“教主如今身受重伤,经脉已经废了,定山派在这时候找上门来,教主肯定不会是她们的对手。”
“什么?教主经——”极度的惊讶令阿芒声音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引得路过的行人侧目看向于她。她立即意识到不妥,闭上嘴,又想了一想,低声道,“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移步途中,一路上阿芒都在暗暗思索,这一年多来的时间教主确实很有些蹊跷,不仅行事较从前谨慎许多,与教中弟子相处时也常有异状。若说是因为她的经脉受损,担忧被外人知晓,那么她身上很多奇怪之处就能解释得通了。
想到此,阿芒对春燕的话已经信了一半。不多时,她们二人在附近寻了家酒楼,刚进入雅间,燕定天一开口便道:“如果不是因为教主受伤,早在她回洛阳的那天晚上,我……我就已经死在了教主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