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竟不知道*她的名字……
沈盏神色几经变幻,终是将那钱袋递与抵玉:“去她说过的地方,寻一寻她的妹妹。”
抵玉垂首应是。
哪知除了那钱袋,沈盏随后又从怀中取出一枚鱼形玉佩,轻轻放在抵玉掌心。抵玉见状大惊:“这、这不是老楼主留给您的……”
沈盏颔首道:“去找余婆婆,将此物给她看。”
抵玉困惑道:“何时去找?”
“时候到了,你自会明白。”
沈盏理了理衣襟,不再多言,举步欲行,抵玉仍下意识要跟在她身后。
“你不必再跟随了,照我吩咐行事便是。”
残阳将尽时,沈盏终于回到藏海楼,檐下灯笼早已点亮,余磬等人等到万分焦急,见她身影缓缓从密道出现,才总算放下悬着的心,询问楼主她们是否要趁夜启程。
岂料沈盏又坐到池塘边的软榻上,抬手揉了揉眉心:“不用再走了。”
余磬愕然:“不走了?”
“我会送你们走的。”沈盏幽幽地道,“至于我……自有去处。”
第220章 云阁谁闻蝼蚁泣,朱楼算尽焚江湖(六)
日落月升,夜空的星星仿佛棋盘上交错的棋子。沈盏独自走进藏海楼祠堂,在母亲灵前静立良久,燃起一炷清香,忽闻木门“咚咚咚”轻响三声,传来一个略带沧桑的声音:“少主。”
余磬始终不知沈盏突然改变计划的缘由,心头总萦绕着隐隐不安,终究还是寻了过来,欲要再劝一劝沈盏。
沈盏允她入内,可不待她说话,已先开口道:“此事我意已决。婆婆若还认我这个楼主,便听我命令行事。”
这话封住了所有劝说的余地,余磬无奈,只得转而道:“属下不敢违抗少主命令,只是想知道,今日少主见过抵玉后便突然改弦更张,可是因为她的缘故?”
“一半是为她。”或许是身处在母亲祠堂的缘故,沈盏整个人的感觉都变得温柔许多,她略作停顿,竟愿意解释,“从前我总不明白,抵玉究竟在怕我什么。今日与她一席话后,忽然明了,她怕我原来是应当的。我本以为这些年来待她已足够好,但如今细想来……其实我的目光从未真正落到她的身上。”
然而余磬完全没有听懂沈盏的解释,只觉少主定是又被抵玉蛊惑,她甚是不悦,却不好说责备的话,皱着眉头道:“那另一半原因是?”
“另一半原因……”沈盏的目光仍凝在灵位“沈韶烟”三个篆字上,声音轻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是因为母亲。”
“楼主?”余磬神色变了变,语气也带了几分怅然,“此事与楼主有何关联?”
沈盏道:“我答应过母亲,要护好藏海楼。”
余磬道:“按少主原先的布置,留部分弟子镇守楼中,操控机关,亦能护好藏海楼。”
沈盏道:“婆婆认为,藏海楼仅是我们所在的这座楼阁吗?”
余磬道:“自然不全是。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我们楼中掌握的情报。”
沈盏道:“或许是吧。可倘若无人,又由谁来查证这些情报?”
余磬无言以对,默然良久,躬身道:“那属下敢问,楼主现在的计划到底是什么?”
“还记得母亲留给我的那枚青鱼玉佩吗?不久自会有人持它寻你。”沈盏仍然把话说得云里雾里,让余磬听得茫然不解,但平静的话音落下,再无转圜余地,“夜深了,你该带人走了。”
天色渐明,晨光透过云层洒在藏海楼的飞檐翘角上,经过一夜调度,大多数弟子已在余磬的率领下通过地下密道有条不紊地离开,如今尚留在楼中的人不多,却个个都是精锐。
因此,这些人原本也都是沈盏选定的死士,对沈盏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沈盏又坐在了那方池塘边的红花树下,吹来的晨风拂起她鬓边的发丝,她在风中缓缓扫过眼前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忽然轻声问道:“可知我要你们做什么?”
“楼主筹谋,非我等所能揣度。”众人摇摇头,却极坚定地道,“但藏海楼上下,唯楼主之命是从。”
沈盏闻言轻笑,眼底却无甚笑意:“就这么听我的话?”
庭院里一时静默无声,这些留下的弟子尚不知昨夜计划有变,只道此番留下必是凶多吉少,要说丝毫不怕死那是假的,但竟无一人想过违抗楼主的命令。是以他们彼此互相瞧了几眼,遂齐齐抱拳:“藏海楼以交易立世。楼主厚待我等多年,自当以命相报。”
沈盏生在藏海楼,长在藏海楼,与楼中众弟子也算是朝夕相处多年。然而她自幼便听母亲告诫,人心易变,对任何人与事都须保持警惕。这些年来她从未对除了余磬与抵玉以及宁氏姊妹以外的人付出完全的信任,而后来抵玉的细作身份暴露,更是印证了母亲所言非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