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不待慕荷作答,围观的年长村民们已纷纷插话:“三位女侠也识得曲菩萨?”
凌岁寒顾不得解释谢缘觉与曲莲的关系,连忙向慕荷问道:“你将菩提心法练至第几层了?”
“第六层。”
当初舍迦在善照寺病情发作得严重,仅将菩提心法修至第五层的慈舟法师都能令其稍见起色,如今慕荷修为更深,那必能让舍迦苏醒。凌岁寒眼中瞬间迸出光彩,喜不自胜,恳求慕荷为谢缘觉医治。村民们闻言也纷纷围上前来,七嘴八舌地催促道:“慕大夫快救人啊!”“恩人女侠可耽搁不得!”
哪知慕荷面露难色:“四位女侠救了我们全村人的性命,是我们村子的大恩人,我若是能救她,定不会推辞。可是……可是我虽然修炼过菩提心法,却不知该如何用这心法为别人疗伤治病啊?”
“这个不难,你只需将菩提心法的真气渡给她便好。”凌岁寒急得正要示范,突然想起自己内力特殊无法用于疗伤,连忙转头望向颜如舜与尹若游二人。
颜如舜会意:“我来教你运功渡气的法门吧。”
运功疗伤须得足够安静的环境,于是与此同时,凌岁寒将在场其余百姓都请出屋外。今日杜家河被那些叛军搅得狼藉不堪,村民们也打算各自归家收拾,可他们走到门外院子,却又驻足回首,一位老妪率先问道:“几位女侠可要用些饭食?我们这就去准备。”凌岁寒毫无吃饭的心情,但转念想到重明与阿螣或许腹饥,更怕舍迦待会儿醒来需要进食,遂颔首谢道:“有劳诸位费心了。”
随后,凌岁寒再次进了屋子,刚要径直走向床榻,忽见尹若游在屋角处朝她轻轻招手:“符离。”另一只手上还拈着一朵干枯的莲花。
这隆冬时节哪来的莲花?凌岁寒好奇地走过去,才发觉尹若游所站位置竟还设着一方木案,案上供奉的牌位赫然刻着“曲莲”二字。方才她们四人心神俱系在谢缘觉身上,是以都未曾注意到此处角落。
尹若游将枯莲重新插入牌位前的青瓷瓶中:“夏日摘的花,竟供到了寒冬。”
凌岁寒望着牌位前整洁的供台,沉吟道:“这里的村民人都很好……”
“你方才送他们出门时,问过他们与曲前辈的渊源了吗?”尹若游忽道。
“本来是想问的。”凌岁寒视线转向对面床上尚在昏迷之中的谢缘觉,声音轻了几分,“但又觉得,还是该等舍迦醒过来,让她亲自问。”
尹若游赞同道:“是应该如此。”
等待谢缘觉苏醒的时间格外漫长。慕荷学会运功渡气的法门,便一直以菩提心法的真气为谢缘觉疗伤医治,直到暮色来临之时才收回双掌,先擦了擦额间沁出的细密汗珠,随即再度伸手搭上谢缘觉的脉搏,长舒一口气。
“性命应该是暂时保住了。”
“什么叫暂时保住?”这句话隐藏的意思太过明显,凌岁寒心下一凛,“你的意思是,如果今日找不到修炼过菩提心法的人,她是不是……是不是就……”
慕荷垂首不语,烛火在她低垂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而这沉默便是最好的回答。屋外寒风呜咽,吹得窗纸簌簌作响,更显得屋内死寂一片。
谢缘觉寿数将尽之事,众人心知肚明。可哪怕只剩两三年光景,细算下来也有数百个日夜,她们总想着即使历经千辛万苦,也要在这数百个日夜里为舍迦求得一线生机。谁知今日这场意外,像一盆冰水当头浇下,将她们浇了个透心凉,差那么一点儿就要永远失去舍迦的恐惧,此刻才真真切切扎进心里,像是被人生生剜去心头血肉,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半晌过后,颜如舜终于第一个打破沉寂:“她什么时候能醒?”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她性命应该暂且无虞,可是醒转的时辰……”慕荷很有点愧疚,“对不住,我医术实在粗浅……”
凌岁寒摇摇头:“你能保住舍迦性命,我们都要多谢你。”
说完这句话,她遂坐在了床榻边,再不多言,只定定望着谢缘觉苍白的面容,仿佛要将对方每一寸轮廓都刻进眼底。
就这般过了许久,窗外天色渐暗,已到深夜时辰,村中灯火尽熄,连慕荷都到了隔壁友人家歇息,将这屋子留给了她们。尹若游轻叹一声,上前按住凌岁寒肩头:“换我们来守,你去歇着。”
“我睡不着。”凌岁寒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动也不动,“你和重明去休息吧。”
尹若游知道她脾气犟,决定的事很难劝得动,仍是忍不住担忧道:“九如法师的叮嘱你都忘了?你还不是一样伤势未愈,还要逞强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