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杀声仿佛震得大山都摇了一摇,鲜血伴随着刀光纷飞。
这一路,谢缘觉已见惯了十室九空、白骨露野的场景,却还是第一次亲眼看见战事在自己面前发生,第一次亲眼数不尽的生命在自己面前消亡。她愣了一会儿,旋即合上双目,盘腿坐在草丛里,运转经脉,又修炼起菩提心法的功夫。
有不少叛军见山上还站了两个女童与一名似乎弱不禁风的年轻女郎,虽不知她们是什么来头,但猜到她们与大崇官兵必是一伙儿的,便准备爬上山坡,擒住她们当人质。楚清晓四处一望,有哪里有敌人上山,她伸出双手轻轻松松朝着那里推下大石,砸得敌人们惨叫不已。
大崇兵马五百人,对上伪冀兵马三千人,原本不占优势,然则敌军将领中毒未解,难以指挥作战,那三千兵马便成了一盘散沙,而他们占着地形之利,不到半个时辰遂打得这伙叛军缴械投降。
当然,崇军这边也有伤亡。
而这场战役结束,谢缘觉听四周声音渐消,才睁眼起身。日已落,明月初升,她借着刚燃起的火把的火光,双眸一转,将伤者都仔细打量一番,径直走向其中一名躺在地上的重伤者的身边,只道了一句:“我是大夫,我可以为你医治。”拿出药物要为对方处理伤口。
她从山坡上一掠而下,任谁都看得出她身怀武功。明明和定山群侠一般的江湖人士,方才战斗最激烈的时候,她却袖手旁观,甚至悠然自适地坐在山上不知在搞什么名堂,那伤者对她完全没有好印象,本欲拒绝,只想尽快回到赉原城,城中也有医工大夫。多亏凌知白对着主将道了一句:“谢大夫医术了得,有她为我们医治,那是再好不过。”
那主将也不太信任谢缘觉,却是十分信任凌知白,当即请谢缘觉出手诊治。
就在谢缘觉为伤者治伤期间,其余官兵纷纷清点俘虏,收拾起战场。楚清晓几次三番要与师姐师兄们说话,凌知白等人都忙到没空搭理她,她呆了一阵,泪水渐渐盈眶。
“你怎么了?”元如昼最先注意到她的情况,伸手给她擦擦眼泪,不解道,“你路上一直念着你师姐师兄,你终于见到他们,为什么不高兴呢?”
“我没有不高兴。”楚清晓摇首道,“一定是我不乖不听话,惹他们生气不高兴,让他们不喜欢我了。”
元如昼闻言微愕,一时之间想不到如何安慰她,喃喃道:“可是他们都好好的……如果我能够见到我阿翁平安无事,他怪我不乖也没关系。”
刹那间楚清晓又想到自己逝去的师长们,望着凌知白等人忙碌的身影,不自觉地止住眼泪。
又过小半个时辰,谢缘觉为所有伤者的伤口做了简单的处理包扎,而战场也已打扫完毕,在夜色里,官兵们押着俘虏踏上返回赉原城的路。
凌知白望了谢缘觉好几眼,才轻声开口问道:“你没和颜女侠她们同行吗?”
谢缘觉心上一阵微微刺痛,面上不动声色,淡淡回答道:“我已有许久未曾见过她们。”
凌知白道:“也没见过凌岁寒?”
谢缘觉摇了摇头。
凌知白继续问:“那你有听到过凌岁寒的消息吗?”
谢缘觉倏然敏锐起来:“你们有听到过?”
凌知白侧首与身旁同行的师妹师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间你望望我,我望望你,脸上都闪过一丝为难之色,道:“等回城以后再谈吧,我也想问问清晓她为什么会跟着你。回城以后,我们再把各自经历说一说。”
第184章 怀冰雪何惧恶名,映明月渐传令闻(二)
纵使已到深夜,赉原城外附近仍有梁守义派遣的兵卒监视,因此众人是通过暗处的地道进入城中。地道是近日李定烽亲率士卒百姓挖掘而成,才完整挖出两条,还有更多的地道目前尚在修建之中。
入城后,凌知白先将今日之事向李定烽禀告,谢缘觉则与玄鸿、松泉会了面,左右一望,奇道:“怎么不见望岱道长?”
“师兄他……”玄鸿顿了会儿道,“前不久已然离世。”
以望岱的武功,这世上能有本事杀他的人屈指可数,所以尽管谢缘觉没有细问,也猜得出他的死因必是与凌虚等人差不多,是为保护百姓而亡。谢缘觉静默良久,虽不忍心,终究还是将凌虚等人的死讯告诉给了他们。
或许是早有预料,他们神情并无太多变化,将悲伤都藏在了眼底。但越沉默的伤痛,越是沉重,反而令谢缘觉心口更痛,她说了一声告辞,前往客房强迫自己入睡。
定山派弟子们却是一夜未睡,各自忙碌。楚清晓不知他们在忙些什么,若是从前她早就像个小麻雀般叽叽喳喳问个不停,然而这会儿她已不敢说话,更不敢打扰,独自坐在院子的草垛里遥望夜空,直到唐依萝来到她身边,给她披了一件自己的衣裳,旋即又拍拍她脑袋:“最近夜里这么冷,你穿的还在以前的是单衣,一直坐在这儿,就不怕着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