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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吟刀啸(467)

作者:满襟明月 阅读记录

“我方才已与你说过了,我是大夫。”谢缘觉不退也不避,任由冰凉的兵刃抵住自己的脖颈与胸膛,视线始终看向曹蒙,“我可以为你诊治,也可以为你解毒。”

“你……你……你不是晁无冥派来的?”曹蒙不解,那她如何会知道晁无冥与陛下的关系?

谢缘觉淡淡道:“你不应该更加好奇,我要如何才肯答应为你解毒么?”

曹蒙体内五脏六腑仿佛互相碰撞,比普通的鞭笞拷打等刑罚更让人感觉痛苦,让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谢缘觉终于将视线从他身上挪开,转而抬首望向城门口悬挂着的那一排排人头,每多看一眼,心口的疼痛便加剧一分,但她自不会像曹蒙那般大呼小叫,满地打滚。

她始终在忍耐,忍到任何人都看不出她的异常。

曹蒙顺着她的目光望去,了然道:“你是定……定山派的人?”

谢缘觉不愿解释太多,态度不温不火:“你让我带走他们,我给你解药。”

这让曹蒙十分为难,将人头悬于城门乃是荣安公主的命令,如果自己擅自做主将这些人头全部交给敌人,陛下与公主知晓以后是否会怪罪自己?

谢缘觉猜出他的顾虑,缓缓道:“他们已死,你还是活人,你的生命更重要,还是他们的人头更重要?伪冀军队攻入长安城,你立下了大功。如果魏恭恩等人因为这一件小事便要责罚你,这样的主公,值得你跟随效忠吗?”

这番话显然说服了曹蒙,何况他确实痛得厉害,也不想再忍受这般生不如死的折磨,抬起一只手,吩咐城楼上的官兵将所有人头解下,分别用了四个包袱才包起来,又过约莫一盏茶时间,送到谢缘觉的面前。

“你、你必须先给我解毒……”

谢缘觉自然说话算数,蹲下身,给他喂了一颗药丸,他体内疼痛渐消,全身却软绵绵没有半分力气,正要开口质问,只听耳畔又响起谢缘觉清润的声音:“这毒只解了一半,你须得随我走一段路,我再放你。”

曹蒙如今就是她砧板上的鱼肉,不得不答应她的要求。谢缘觉这才转过身,拿手帕擦了擦这一颗颗人头脸上的血迹,又将包袱紧紧打了个结,暗运内劲,一只手抓住两个包袱,继而起身往郊野方向行去,而曹蒙跟在她身后,才走了几步,忍不住再次回头望了长安城一眼,忽见城楼上飞下一道红影,继而亮起一道幽幽青光,直直射向谢缘觉的后背!

无论曹蒙还是两旁官兵都不由一怔,不明白那青光是何古怪,但默契地没有出声提醒。谢缘觉武功本就不济,包袱里人头的重量已经消耗她全部的内力,当她终于察觉背后破空之声,即使她立刻纵身跃起,也未能避过那枚淬着剧毒的飞镖,肩胛处一阵凉意,猩红鲜血渗出,她已跌倒在地。

那红衫少女已坐在不远处一株大树的树干上,身形隐藏在茂密树叶之间,唯有一双垂下的腿在半空中摇摇晃晃,笑道:“你既中了毒,为何不找我?”

曹蒙认得这人是荣安公主的座上宾,然而看她稚嫩面容,只将她当成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哪里料到她还有这般了不起的本事,登时又惊又喜。

趁着朱砂与曹蒙说话间之际,谢缘觉右手三根手指已按住左手脉搏,数息过后,她指间又夹住七枚银针,蓦地刺入自己身体七处要穴。

体内的不适感瞬间消失,唯独肩胛伤口还有几分疼痛,但这是正常的兵刃造成的疼痛,谢缘觉尚能忍受,正待起身,眼眸中有微光闪过,继续坐在地上,以手撑地,双肩颤动,似乎很难受的模样。

那边朱砂已经从曹蒙的口中问清楚他受骗的经过,冷哼一声:“你什么时候变成从洛阳来的?‘妄语’乃佛门十恶之一,你这样也配做佛门弟子吗?”

“家师确是佛门比丘尼,但我并未出家。佛经里的道理,我只认同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我向来是不信的。”

譬如,谢缘觉从不相信前生来世。

人的一辈子,不过短短数十年可活,死如灯灭。

“可诸天教是佛门教派。”谢缘觉此刻声音里的虚弱不是装出来的,肩伤与心疾都让她的身体愈发衰弱无力,仿佛便在灯灭的边缘,“你既为诸天教圣女,‘杀生’乃佛门十恶之首恶,你却应已多次犯下此戒。”

朱砂“呵”地笑了一声:“所谓的十善十恶,你知道出处是在哪里?”

谢缘觉沉吟道:“是《四十二章经》么?‘众生以十事为善,亦以十事为恶’。”

“你果然读过佛经。不错,但同样是在《四十二章经》里,还有一句‘当念身中四大各自有名,都无我者;我既都无,其如幻耳’,既然四大皆空,世上万物皆为虚幻,哪又何来的善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吗?”朱砂见她确实懂得一点佛理,遂真的与她探讨起来,“佛家的矛盾还不止这一处。佛说众生平等,偏偏又讲因果,今生果,皆为前世因,这不就是说有人生来荣华富贵,有人生来穷困潦倒,全是因果的安排,谁都必须接受,谁都不能反抗,那还算平等吗?佛还说慈悲为怀,可是释迦牟尼自己都抛妻弃子,还要万千佛门弟子都割弃亲情尘缘,这就是慈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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