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寒脸色刷一下变了。
在听到“凌将军”那三个字以后,她整张脸如霜如雪,刀锋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她:“你在我面前说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是什么意思?”
“大逆不道?”梁未絮轻声而笑,“凌女侠是江湖英豪,自在潇洒,我相信你必非迂腐之人。所谓‘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雠’——此句出自儒家经典,才是真正的古之圣人之言。你觉得对吗?”
凌岁寒眼中寒意未消,沉默未答。
两人就这般互相凝视着对方,不知对视多久,忽听驿站外传来一阵吵闹之声。她们都有些意外,转身向大门口走去,只见门外大批官兵面色严峻,正厉声训斥一名青年,但青年对他们仍是扬起笑脸,极恭顺的模样,不停说着什么解释。
“常萍?”凌岁寒见状微惊,大步一迈,登时将她护在身后,冷冷看向对面官兵,“怎么回事?”
“咦,凌司戈,你认识他啊?”
“她是我朋友。”
哪怕不知道常萍犯了什么事,凌岁寒依然毫不犹豫说出自己与她的关系。
那群官兵立刻笑起来:“我们刚才见他鬼鬼祟祟,问他想要干嘛,他说他是来找朋友的,我们还当他是谁派来的贼人,所以多盘问了他了两句。既然他真是凌司戈的朋友,那就没什么事了。”
凌岁寒闻言回过头,低声道:“你找我啊?”
“不算专程找你,只是……”常萍垂下眼帘,突然失去她往日的伶俐,竟结巴了一下,才接着道,“只是今早我听谢大夫她们说你奉朝廷之命在云景驿值守,而我刚刚在附近做完一笔生意,路过此处,却没有看到你,有些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多瞧了几眼。”
凌岁寒毫无怀疑,笑道:“你知道我的本事,哪有可能那么轻易遭遇不测?多谢关心,你先回去吧。”
“是,你们的本事都很强……”常萍也勉强笑笑,“那、那我先回去了。”
然则就在她迈步的那一刹那儿,在旁端详她许久的梁未絮忽然忍不住上前一步,将她叫住:“郎君慢行。”
常萍不得不停下。
“我刚才听凌司戈唤你常萍?”梁未絮温和道,“敢问郎君名字里的‘萍’究竟是哪个‘萍’字?”
常萍低眉顺目,恭敬答道:“平安的平。”
“平安?”梁未絮眼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还是浮萍的萍更好听。”
“哪个字更好听,小人不敢随意发表意见。但像小人这样的小老百姓,平生所求,唯有平安二字。”
常萍这句话说得格外郑重,话落,她叉手向梁未絮行了一礼,遂转身离去。
梁未絮望着她的背影,目露疑色,一时间连身旁的凌岁寒都已经忘却,直到魏赫从驿站里的房间走出。
“小妹,你说想摘几朵花,怎么摘这么久?在这里傻站着不累啊?为兄刚煮好茶,随我进屋喝一杯。”他在梁未絮面前一副好兄长的模样,梁未絮终于回过神来,转头对着凌岁寒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继而跟着魏赫重新走进驿站大门。魏赫立刻变脸:“行了,你已经和凌岁寒见过一面,我们该想办法出城了吧?长安绝不能再待,你别再想其他的事!”
“是,兄长说得对。”
这是第一次,梁未絮真心承认魏赫说得对。
又过两个时辰,凌岁寒值守的时间结束,与别的官兵换了班,她径直回到昙华馆,将今日发生之事与谢缘觉等人一说,并提出自己的猜测。
“铁鹰卫在云景驿值守,是左盼山的建议。我本来想不通他打算干什么,可万万没料到我才到云景驿没多久,梁未絮便来与我套近乎,我怎么感觉……他和梁未絮像是一伙儿的?”
此言一出,颜如舜与尹若游只是交换了一个眼神,神色还未有太多变化,反倒是谢缘觉的脸色在刹那间变得更加苍白。
这世上能让谢缘觉为之色变的事情不多,凌岁寒担忧她的身体,顿时握住她冰凉的手掌,蹙眉道:“你是在害怕什么?”
谢缘觉喃喃道:“苏姨……”
凌岁寒大惊:“你说什么?”
“还是我来说吧。”颜如舜正色道,“那天抵玉给我们讲述梁未絮的来历之时,你尚被关在大牢之中。后来我们给你转述,其实说得简略,有一件事我们当时觉得不太重要,便没有告诉你。”
是以直到今日,她们才这件事完完整整地全部告诉给了凌岁寒。
凌岁寒自然不傻,听完腾地一下站起身:“你们是觉得,晁无冥那个弃徒就是左盼山?”
尹若游道:“其实我们早就应该想到……只不过据抵玉之言,当年乃是因为晁无冥欲要清理门户,他的大徒弟才改名换姓逃走。我原本以为,梁守义将此人带回以后,此人便死在了晁无冥的刀下,不曾考虑他还活着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