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寒依然以攻为守,刷的一下刀光如雪花般轻轻巧巧从中穿过,这招里套招的打法,让左盼山压根没有喘气时机。
天穹红日光影渐移,两人之间你来我往,不知不觉竟互交了百余招。左盼山年纪四十有余,毕竟比凌岁寒多练了二十年功夫,功力自然更为深厚,每一刀隐隐挟带雷鸣之声,犹如惊雷袭来。好几次双刀交击,凌岁寒都被他震得手腕发麻,气血翻涌。但若论及对招式的运用,左盼山虽也称得上是十分纯熟,终究是比不上凌岁寒的变化多端,令人难以捉摸。
这期间左盼山已被她的刀锋削下好几片衣角,逐渐感觉有些应付不来,落了下风,心中便有些焦急:幸好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与她比武,不然若让师父知晓,召媱才教了十年的年轻徒弟,武学天赋竟强过自己这么多,自己定然又没好果子吃。
高手对决,必须心无旁骛,左盼山心态发生变化,凌岁寒趁势猛攻,大片刀光如白雪纷纷而来,凛冽异常,其中包含七个连环招式,六招为虚,最后一招突破冲过左盼山一切防守,眼看着就要劈开他的脑袋。
“凌岁寒!我们只是切磋!”左盼山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点到为止!”
刀锋硬生生停在了左盼山的头颅上方。
但凌岁寒握刀的左手并未收回,甚至将刀柄握得更紧,一字一句冷冷道:“左将军是害怕了吗?”
后院清静,左盼山早已下命屏退了其余闲杂人等,此刻在这儿站着的唯有他与凌岁寒两人而已。正因如此,凌岁寒根本不必等到晚上,现在就可以向他逼问苏英的下落。恨意折磨着凌岁寒的内心,令她犹豫未决。
感受到悬在头顶的寒气,左盼山大感震惊。
先前梁未絮与他分析过,倘若凌岁寒真是凌禀忠之女凌澄,她重回长安的目的十有八九是为了报父母大仇,那么在她的目的未达成之前,她绝不可能节外生枝,暴露自己身份。
师妹向来足智多谋,难道这一次居然失算?这凌岁寒会是如此愚蠢冲动之人吗?
左盼山只能干笑两声:“你说笑了,你又不是我的敌人,我能怕什么?你如今与我同为铁鹰卫一员,你有此等了不起的本事,入宫以后定能护得圣人平安,我高兴还来不及。”
他又提到了“入宫”两个字。
凌岁寒深呼吸一口气,缓缓将翻涌的气血压下去,一咬牙,收刀入鞘。
“是我侥幸。”话是客套的话,但她说起来的语气又冷又硬,继而直接问道,“我何时上任?任何职?”
“铁鹰卫奉天子之命,掌管处理江湖事务,与别的官署全然不同,对其中官兵的任用我倒是有一点权力做主。不过你的名字,我至少要先上报给吏部。今日我主要是想见你一面,与你切磋切磋刀法。”左盼山这时才感觉到一身冷汗,愈发后怕,但梁未絮的吩咐他不能不执行,必须将凌岁寒收入麾下,“你先回去歇歇,等明日再来吧。”
凌岁寒道:“好。”
离开铁鹰卫,凌岁寒伫立在长安大街之上,身旁来来往往都是行人,路边茶寮酒家正在热情揽客。她却久久未动,仿佛一座雕塑,抬头望了许久的太阳,眼睛越来越感觉疼痛,忽想到一个法子,这才收回目光,转身往乐宣坊的有朋客栈走去。
望岱已与谢缘觉分别有一阵子,回到客栈,他向唐依萝要回那枚玉兔,犹豫半晌,心道此事干系重大,小一辈的都不能告诉——凌知白既已听到他与谢缘觉的谈话,那当作别论——除此之外,他便只说给了玄鸿与拾霞两位师弟师妹知道。
岂料三人正商量讨论之际,忽听弟子敲门来报,凌岁寒上门拜访,他们不禁面面相觑。
双方会面,凌知白互相给他们做了介绍,继而凝视凌岁寒片刻,沉沉叹出一口气。
凌岁寒此刻犹在心忧苏英安危,没理会她的异常表现,只道了一句:“请借你们纸笔一用。”随即坐在桌边,提笔在纸上写了几行文字,又向他们借了信封装起来。
“去年我与我师君分别之时,她还在廖州城中,麻烦你们帮我将这封信送给她。不过我师君生性逍遥好自由,常常浪迹天涯,四海为家,如果她已经不在廖州,也请你们帮忙找找。我知道贵派人多力量大,无论如何,总之请一定要将这封信交到她手中。”
望岱爽快答应,并不问此信内容,便接过放入怀中,继而又伸手入衣囊,摸到一块硬物,欲言又止。
凌岁寒道:“你们有为难之处?”
本来望岱是想将那“玉兔”物归原主,偏偏他此前答应了谢缘觉,不可告诉凌岁寒她已知晓她的身份,正踌躇未决间,拾霞突然道:“我和师兄十年前在大临山的河底捡到过一枚玉坠与一把匕首,正是我们遇到你与召女侠的那段时间,不知是否是你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