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萝一边解释,一边盯着颜如舜看了会儿,越看越觉得,适才在林中与凌岁寒交手打斗的那名男子,与她竟有几分相像。这让唐依萝心中满腹疑窦,犹豫半晌,想问,又不知为何有些不敢问。
“据说那袁成豪消失多年,如今突然出现,我们担心说不定他真和许师妹的失踪有关,所以……影响了你们之间联系,真对不住……”
“我们还是见面会和了,也没耽误什么事。”颜如舜笑一笑,话锋一转道,“朱砂说,你们定山在找一位朝廷钦犯……?”
听她提到这个话题,在场定山弟子又陷入一阵沉默,良久,多半人慢慢将视线移向了唐依萝。
此事本为机密,不能轻易告诉外人。可今日就是这几个“外人”为了救自家师妹而竭心尽力,凌岁寒中的毒到现在也没能解,如果自己还遮遮掩掩,实在太对不起朋友。唐依萝下定决心,道:“家师姓姜名怀君,道号山岚,十年前被毒王秦艽所害。但就在她离世前,曾结识过一位小友——”
她将往事娓娓道来,谢缘觉听到第一句话之时便不由大震。
唐依萝是定山派弟子这件事谁都知道,但直到今日此刻,谢缘觉才听她说起自己的师承。
“那时候我才七岁,其实和师尊也只有不到两个月的师徒缘分,她便下山办事,再也没有回来……”唐依萝神色悠远,显然陷入沉痛的回忆,其余定山弟子见她目露悲戚,也都关切地将注意力放在了她身上,几乎没有谁发现谢缘觉与凌岁寒这会儿的脸色不太对,“我只收到她一封信,是她离世前写下,拜托九如法师转交给我派弟子的一封信。方才我所说之事,全都是她在信里提到的。谢妙对师尊有大恩,师尊生前答应了她,会帮她找到凌澄保护。既然师尊已魂归九泉,她的承诺,我们自然要尽心尽力替她完成。”
凌岁寒愈听愈惊,几度欲言又止,最终当唐依萝的话全部落下,现场一阵沉默过后,还是谢缘觉先开口:
“是啊,她已经死了……她根本没有救下她,这算是什么大恩……”
唐依萝呆了呆,摇首道:“话不能这么说,无论结果如何,她在当时尽了全力,还使自己陷入危险之中……这份恩情,我们定山绝对不可以忘的。”
“但凌家被诬陷的是灭九族的大罪,你们偏偏要找一个朝廷钦犯保护,一旦这事传出去,那么你们定山派便是在与朝廷作对。”尹若游忽道,“你们没怕过吗?”
唐依萝笑道:“正所谓一诺千金,答应了别人的事,怎可能食言反悔?何况……凌将军一片赤心,为国为民,却含冤而死,我们也是很敬仰的,能救助他的家眷,也是我辈侠义道中人应为之事。”
这些年来,在寻找凌澄的过程中,定山派对于凌禀忠的了解也越来越深。是以每年他们前往长安城,都会先去一趟丰山,在凌将军庙中祭扫一番。
而之所以他们每年都会前往长安城,也是想着倘若凌澄有复仇之心,必会重回大崇都城,他们或许能探听到她的消息。
突然间,在场几个定山弟子忆起之前他们第一次遇见凌谢颜尹四人的情景,正是在那丰山之上。只不过那天凌岁寒重伤了师姐,事后又听说她乃妖女召媱之徒,自然对她极为厌恶,即便她也姓凌,他们也都完全没思考过她是凌澄的可能。
但现在,他们对她的印象早已转变,不由得面面相觑,侧头往凌岁寒那边望了一眼。
然而此时的凌岁寒已转过了身,背对着所有人,不知是否是在忍耐毒发的痛苦。
又过须臾,尹若游的下一句话打断了众人的沉思:“如此说来,朱砂的目的便很清楚了。她抓走许见枝,是希望许见枝作为人证,将此事上报给官府。哪知许见枝宁死不屈,人证不管用,只能窃取你们这些年的往来书信。找人的过程,你们必定会有书信交流,对吗?”
“可关键是……”他们仍想不通,“朱砂怎么晓得我们在找人的事儿?我们明白这是杀头的罪名,从未轻易向外人透露。”
尹若游道:“那自己人呢?”
众人脸色齐变。
“不可能。”唐依萝等人甚至腾地一下站起来,“你是怀疑我们定山有内奸?”
“诸位侠肝义胆,我是钦佩,也信得过的。”尹若游这句话如今说得很真心,稍稍一顿,却又微微笑着道,“然则贵派乃江湖第一大派,门下弟子数不胜数。如果你们确定,每一名弟子的性格为人你们都完全了解,那就当我刚才那句话没说。”
“不,不会的……”许见枝还是摇头,“若我们定山真有内奸,朱砂还逼问我做什么?她干嘛不直接让那人向官府上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