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张夫人简单地说了几句话,谢缘觉得知对方果然是从慈舟法师那里听说了自己的名字,才派人将自己请来。她坐在张夫人的面前,先观察了一会儿对方的气色,再细听对方的声息,继而详细询问对方的症状,最后才伸出三根手指把住对方的脉搏。
望闻问切。
每一步,谢缘觉都做得极其认真细致。
这是身为大夫的基本素养,甭管医术那么多高明的大夫都绝不可以马虎。但张夫人渐渐感觉到有些不耐烦,她侧首向自己的贴身侍女望了一眼,那侍女明白她的意思,前日那位依图雅大夫给夫人诊脉的时候可没花这么多时间。
沉水香一点点燃尽,也不知过去多久,谢缘觉终于写下两张药方。
其实张夫人的病说难也不难,只要下两帖猛药,保管她这病不到半个月就能好。只不过猛药见效虽快,对身体负担却极大,是以谢缘觉才会另开一张方子,为的是将第一张方子的害处消弭于无形。
张夫人接过药方,瞧上一会儿,遂又把方子递给身旁侍女,并向她使了个眼色。
那侍女点点头,旋即对着谢缘觉笑道:“实不相瞒,先前有位大夫给我们夫人瞧病,同样开了两张药方。她的第一张方子与谢大夫你的第一张方子区别不大,但你们的第二张药方则完全不同。”说到这儿稍稍一顿,她听似温和的声音里透着几分质疑:“说起来,那位大夫在给我们夫人把脉前,只看了一眼我们夫人的脸色,什么话都不问,便说出不少关于我们夫人的生活习惯,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神奇的医术。”
谢缘觉神色不动,刹那间想到尹若游给自己提的“建议”,淡声问道:“这位大夫姓甚名谁。”
那侍女道:“她亦是一位女医,名唤依图雅。”
谢缘觉道:“这不像中原名字?”
那侍女道:“是,她是从南逻国来的医者。”
南逻?谢缘觉不由得陷入沉思。
而她无论是说话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时候,始终保持沉静如水的神情,仿佛庙里八风吹不动的观音菩萨。
单看外形气质,张夫人不得不承认,谢缘觉似乎要比依*图雅更令人感觉到信任。然则看表现,依图雅的医术又好像更胜一筹。这令张夫人颇为纠结,毕竟“药”是会吃进肚子里的东西,为了保证自己的身体健康,她必须慎重再慎重,正纠结间,忽听谢缘觉清润又微带凉意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
“如果夫人对我有所怀疑,不妨明日再请她来一趟,由我与她面对面比试一番医术。”
“比试医术?”张夫人饶有兴致地道,“听起来倒有些意思,不过这‘医术’应该如何比呢?”
谢缘觉认真思索了一会儿:“夫人的病虽劳累不得,但出门稍稍走动走动不会有大碍。如果夫人愿意,明日我与她可以约在一家医馆会面,一天时间内,看谁治好的病人更多。”
张夫人继续笑道:“有意思,确实有意思,好啊,那便如你所言,明日我安排你们见面。”
告别张夫人,谢缘觉转身离开此处,片刻后走出府邸大门。颜尹凌三人已在大门外附近一处茶摊等候多时,谢缘觉坐到她们身边,要了杯清水慢慢喝下润嗓,许久都未言语。看病是个细致活儿,她刚刚消耗太多精神,此时眉目间的疲色分外明显,必须需要安静的休息。
颜尹凌三人自然不敢打扰,同样一声未出,耐心等待,又等了约莫半炷香时间,才听谢缘觉将适才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
“南逻?这倒真是巧。”凌岁寒狐疑道,“你们不是说,那天抵玉来找你们,和你们谈起南逻诸天教的圣女已经前来长安,甚至在长安城和她见过面了吗?”
颜如舜道:“但据抵玉所言,那位诸天教圣女的名字叫做珂吉丹。”
凌岁寒道:“这有什么奇怪,圣女都来了,教中别的弟子还能全都在南逻待着吗?至少也得来一部分保护他们的圣女吧?可是抵玉从前倒没和我们提过……诸天教的弟子居然也擅医么?”
“南逻虽是小国,国土远远不及大崇,却也有子民千千万,目前我们还尚未有确切证据证明依图雅便是诸天教的弟子。”尹若游想了想,又即刻向谢缘觉问道,“如果不通过把脉,只观察病人的脸色,真的能够看出对方的生活习惯吗?”
谢缘觉道:“即使是我师君,只观察病人的脸色,也只能够看出对方有无患病,是大病小病,但更细节的症状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瞧出来。”
尹若游道:“照这么说,她一定是从别处提前得知了张夫人的状况。”
颜如舜道:“诸天教的圣女与藏海楼的总管私下里有往来联系,抵玉可以给珂吉丹提供中原武林各门各派与各大高手的机密。然而藏海楼并不愿理会朝堂事,当年选择与尚知仁合作也是为立足长安的无奈之举。那么关于朝廷官员的家眷的秘辛,按理而言,藏海楼应该不曾搜集那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