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恭恩当即派梁守义前往长安,伺机将晁先生的弃徒给抓回来。梁守义在长安多日,果然寻到一个机会,发现晁无冥的弃徒在为朝廷追捕钦犯之时,与一名江湖女子互拼重伤,他便摇身一变成为鹬蚌相争时候的渔翁,将这两人都给带了回去。
就这样,晁无冥欠了魏恭恩和梁守义一个人情,答应在他们身边待一年时间。
就在这一年期间,梁未絮想方设法在晁无冥的跟前露了几次面,讨得晁无冥欢心。晁无冥被自己的大徒弟伤透了心,见这女孩乖巧,实在没忍住收她为徒。
这对于魏恭恩而言实乃天赐良机,没过几日,他遂又收梁未絮为义女,本是希望借着梁未絮的关系,将晁无冥彻底留住。再后来,魏恭恩渐渐发现,梁未絮虽为女儿身,才干谋略都极为出众,比自己那个草包儿子强上百倍,才赐给她更多的地位财富,对待她比对待亲生女儿还好。
抵玉的记忆力极佳,她不看任何记录文字,亦不须沉思回忆,仍将这个过程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话音毫无停顿,甚至还把梁未絮在哪年哪月哪日为魏恭恩立下什么功劳也全都讲了出来,末了道:“她能有今天的地位,正是因为她是一个能抓住一切机会往上爬的人。她不仅仅武功出众,才智也不可小觑,你们最好小心些。”
谢缘觉听罢沉吟道:“你们了解她的性格,所以早就猜到她会对自己人下杀手?”
很平常的问话,很平常的语气,是谢缘觉一贯的不带感情的淡漠语气。
抵玉并未察觉出不妥,遂点点头道:“是楼主早就猜到的。”
谢缘觉紧接着道:“那为什么沈盏不提前告诉我?”
抵玉道:“告诉你什么?”
谢缘觉道:“告诉我,梁未絮极有可能杀死自己身边人。”
抵玉道:“不死人,这场戏怎么能演得够真呢?我们以为你能想到这一点。”
谢缘觉道:“死了一个胡振川,还不够吗?”
抵玉道:“不太够,胡振川与魏家的关系不够近,只死他一个,魏家不能成为真正的受害者。只怕圣人会转而怀疑魏赫与梁未絮,那便无法彻底扳倒尚知仁。”
谢缘觉稍稍沉默一会儿,又骤然问道:“死的魏家仆役们都是什么样的人,贵楼可有深入查证?”
抵玉道:“他们大都不是江湖人,除了少数护卫以外,皆不通武艺。”
言外之意,藏海楼不会浪费时间精力调查这种普通人。
谢缘觉道:“所以,你们不能确定他们的善恶,就要牺牲无辜者的生命,来做一件看似正义的事?”
抵玉终于从谢缘觉平平淡淡的语调里听出一点隐藏的怒气。
藏海楼尽知江湖事,抵玉自然晓得谢缘觉从不杀人的怪癖,但她万万没想到谢缘觉自己不杀人也就罢了,居然对陌生人性命也如此关心,诧异道:“无辜?你应该听说过魏恭恩,这些年他在他的辖地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俨然就是河西一带的土皇帝,绝不是良善之辈。”
谢缘觉坚持道:“魏恭恩并非良善之辈,但他的仆役们有可能只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在魏家做事。至少目前没有证据表明,他们一定作过恶。”
在经过为江娥诊病之事,以及完全了解尹若游的过往身世经历以后,谢缘觉不再固执地认为杀人一定是错误的。可是,她对于生命的尊重依然没有改变,自始至终没有改变。
如果她提前知*道梁未絮会对那些仆役下杀手,她当初是绝对不会同意沈盏的计划。
在腥风血雨、杀戮成风的江湖里,抵玉确实第一次见到谢缘觉这种人,不禁愣了好半晌,才忽问道:“那马青钢的护卫呢?他们也有可能是为了养家糊口,才在马家做事。在你看来,他们是否无辜?”
谢缘觉道:“他们还未死。”
抵玉道:“那你要把他们放了吗?让他们前往官府,说清楚来龙去脉,害你们四人再次陷入危险之中。”
谢缘觉微微一愕,默然未语。
抵玉站起身来,扶了扶自己头上的累丝飞燕金钗,慢悠悠地道:“据说这庄子是陈娟的旧宅,倘若官兵们在这里发现了马青钢和他的护卫,陈娟必脱不了干系。马青钢等人究竟如何处置,你且好好考虑清楚,早些考虑清楚吧。”
言罢,她对着她们行了一礼,继而转身离去。
待到她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众人的谈话声也暂停了一阵,偌大的后院宁静许多,直到“如愿”飞到她们一旁松树的枝头,“哇哇”地叫了几声,表明抵玉已真的离开。尹若游这才犹豫着对谢缘觉道:“虽然我很讨厌她,但她刚刚说的话,倒是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