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岁寒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无礼,立刻收回视线:“没什么,我对这些番国都不了解,听入迷了。”
她压下心底突如其来的痛苦,与她们敷衍了几句,继而才转身到另外一间屋子换衣。
待到她们四人都收拾妥当,同行出发,一段时间过后,到达长安城中的昌道坊,马青钢的府邸便坐落于此。
白日天晴,风轻云净,昌道坊内各处都十分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唯独马府门前那一段路清静少人。只因平民对官吏普遍怀着一种敬畏,老百姓们宁愿绕路,也不敢走近达官显贵的高宅大院。然而这会儿马府门前却出现四名异族女子逗留,还对着大门指指点点,实在无礼至极。门房见状颇为不愉,正要将她们全部赶走,忽又见其中一名女子伸手合掌,念念叨叨的不知在悄悄说什么,继而指尖一点,她的指上竟凭空出现一点火焰!
更奇特的是,那火焰非红非黄,却是一点诡异的青白色。门房还以为自己眼花,霎时间那点青白火焰便朝着他飞驰而来,飞向他的面门。
他吓得尖叫一声,慌忙避开,火焰径直射向马府的大门,又化为一股白烟,久久方散。
“果然是此处。”颜如舜低声自语,走上前去,单手贴在胸前,与门房行了一个南逻国常见的抚心礼——这亦是尹若游提前教给她的——随后与门房交谈了几句,表示希望见到对方的主人。
本来马青钢身为朝廷大员,位高权重,哪里是寻常人想见就能轻易见的,但颜如舜等人自称是从南逻而来的修行士,那门房又确实在刚刚见识了她的奇术,忙不迭应一声,遂转身进府通报。
本朝佛道两教盛行,即使是名公巨卿,对待这些方外之士的态度也是尊敬的。因此颜如舜等人的身份,果然得到马青钢的厚待,颜如舜也不与他客气,盯着他的神色十分凝重,甚至长长叹了一口气。
马青钢道:“阁下这是何意?”
颜如舜直截了当,开门见山:“我途经昌道坊,见附近怨气冲天,似有恶鬼作祟,遂掐指一算,这怨气似与贵府有关。此刻见到将军方知,果然将军已被厄运缠身,只恐命不久矣,故有此一叹。”
百花宴上桓炳一案闹得沸沸扬扬,消息已流传到市井之中,尽管马青钢最近确实“厄运缠身”不假,但他并不相信对方掐指算出这件事的,反倒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而火冒三丈。尹若游神情一片冷漠:“师姐,他既不信,我们也渡不了他,何必还留在这里?”颜如舜目露悲悯之色,喟然道:“可是我佛慈悲,我又怎忍见死不救?”说着从袖中拿出一面铜镜,朝着马青钢递过去。
马青钢皱起眉,单手接过镜子,本是想要瞧瞧对方打算耍些什么花样,岂料只在镜中看见一团黑雾,完全掩盖了自己的面容。他一呆,当即吩咐仆役将自家的铜镜取来,却把自己照得清清楚楚,再转过头继续看颜如舜递给自己的镜子则仍是黑雾弥漫。
“这……这到底是什么妖镜?”马青钢视线来回移动,越看越是心慌。
颜如舜不答他话,侧首看向自己的同伴。尹凌谢三人点点头,各自前往房间一角,将门窗全都关上。随后颜如舜双掌合十,默念有词,突然疾声道:“咄!”
一青一红两面旗幡,居然就这样出现在半空之中。
它们无风自飘,不仅不落于地,还不知围着这间房转了多久,才终于在空中燃烧起来,渐渐燃成灰烬。马青钢目瞪口呆,忽听“咣当”一声,他手里的铜镜摔在了地面。
颜如舜微微一笑,俯身将那镜子捡起,再次递给了马青钢。这一回他恭恭敬敬地双手接过,发现镜里黑雾的颜色变浅了许多,已能够隐隐照见自己的五官轮廓。
到此刻,他对颜如舜等人再不敢有丝毫怠慢。
“可惜……”颜如舜深深呼吸一口气,似乎有些劳累的模样,“我目前只能够除去这两只小鬼,还有更多的怨气……我暂时不知它们来自于何处。”
马青钢急切道:“那要如何是好?”
颜如舜沉吟少顷,缓缓转身走到门边,推开适才关上的房门,举目望向前方庭院:“我需要确定那股怨气真正的来源,还请马将军带我在贵府走一趟。”
马府之内倒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马青钢自然立刻答应,在前带路。途中,颜如舜却不怎么再说话,与马青钢交谈之人换成尹若游,她确实更为了解马青钢,更明白该用怎样的语气问起他的近况,问起桓炳之案对他的影响,才不会引起他的戒备。至于颜如舜则几乎每走一段路,便继续沉默地显示她的“神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