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如舜道:“那你要杀他做什么?有他在长安,他会一直给你们提供庇护。”
沈盏道:“长安是大崇都城,当年家母选择将藏海楼建在此处,必须经过朝廷同意,所以才不得不与这位尚相公打了一下交道。但本楼屹立江湖,终究凭的还是自己的实力本事,并不需要他或任何人的庇护。可笑他自以为是,真以为我们在长安缺不少了他,偶尔仍让我们替他做一些事。譬如,他府上与他出行马车的机关,正是本楼弟子为他所设计建造。”
抵玉见沈盏说到这儿停顿了一下,接过了宁初晴递来的清茶慢慢细品,她遂接着道:“仅仅是这些小事倒也无所谓,偏偏近日他又派人找上我们,希望本楼派出高手,帮他抓住一个叛徒与三个江湖人。于是楼主答复了他,本楼不是以武学为长的武林门派,做事更多依仗的是脑力,须得给我们几日时间,让我们思索出一个万全之策。”
尹若游瞬间了然,唇边一抹冷笑浅浅:“最好的万全之策,当然是让他消失在这个世间,永绝后患。”
沈盏放下手中的茶杯,微露笑意的眸子端详她一阵:“在你们四人之中,我最欣赏的是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最聪明,我一向是喜欢聪明人的。”
乍听来,这是一句好话,尹若游却登时感觉到一种不舒服。
因为沈盏的眼神。
那是独属于上位者的高傲目光,即使带着一点欣赏喜爱,也依然是俯视着对方,似乎所看的并不是一个活人,更仿佛是在品鉴一样物品。
或许连沈盏自己都并未意识到这一点,尹若游却再熟悉不过这样的眼神。
但她很明白,此事若能与藏海楼合作确实是对自己有利,即使不为自己,为了凌岁寒等人,她也得把所有的不悦忍下来、压下去。
这么多年,忍耐本就是她最常做的事。
而正因如此,她的神色掩饰得太好,凌岁寒与谢缘觉对她心底的那一点不舒服都未有丝毫察觉,唯有颜如舜微微蹙眉,凝视她须臾,又倏地转头看向沈盏道:“聪明当然很好。可这世上有些人就是太过聪明,做任何事总要权衡利弊,渐渐抛弃人情,将这天地的一切甚至包括爱恨情仇与正邪善恶都看作可以交易之物。这样的聪明人,反正我是很不喜欢的。”
尽管说这番话的时候,颜如舜仍然保持笑容,在场所有人都明明白白听出她话里对沈盏的讥讽。抵玉与宁氏姐妹登时面显怒意;尹若游则不禁愣了一愣,侧首看向颜如舜,不可避免地看到她右脸颊上的伤疤。
沈盏再次微笑,还是毫不在乎的漠然:“这世上没有谁能得到所有人的喜欢。何况,我们之间本来也不需要谈感情,还是多谈谈利益吧。”
凌岁寒道:“好啊,既然谈利益,你们能付出什么?”
抵玉道:“方才我们已说过,本楼做事更多依仗的是脑力,我们可以给你们想一个万全之策。”
“真有什么万全之策,你们还需要我们干嘛?”凌岁寒自然不蠢,很快察觉出不对劲,“你们还是害怕留下痕迹线索,让朝廷发现杀人凶手是你们,对不对?你们动动嘴皮子,我们冒着危险动手?”
颜如舜笑道:“聪明人,毕竟是谨慎一些的嘛。”
抵玉道:“话不是这么说的,难道尚知仁死了,对你们没有好处?”
颜如舜道:“有好处,不过既然要我们做更危险的事,我们还想要得到更多的好处,这是很正常的要求吧?”
“什么正常,他若不死,你们只会更危——”抵玉见她竟如此强词夺理,正想与她争辩,一句话尚未说话,却听沈盏唤了她一声,她只得立刻停声。沈盏又拿起桌上玉杯,笑意盈盈:“你们说这么多,是想从我这里得到苦酒花与霜中红吧?”
谢缘觉眼睫微动:“你们知道的确实不少。”
沈盏道:“尚知仁给尹娘子下的毒,我是早有听说的。而恰巧,本楼掌握七苦散解药的药方,又听说了你们从润王府那里得到了眠香草,那你们怎么可能不需要余下的六味药材呢?其实,苦酒花与霜中红在本楼珍藏多年,却一直没有什么用处,要把它们送给你们,倒不是不可以。”
谢缘觉道:“你有别的要求?”
沈盏道:“药材是用来疗伤治病的。如果谢大夫答应,今后尽心尽力替我医治两次病人,那么这两味药,我提前作为诊金奉上。”
谢缘觉道:“病人是谁?”
沈盏道:“没有谁,目前为止藏海楼没有任何弟子患有伤病,但江湖常生波澜,保不准何时发生意外。武林中神医圣手最是难得,我既有幸遇见,总要未雨绸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