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才是两个同样穿着杏色衣裳的少年女郎,映入颜如舜与尹若游的眼帘。
那是对于她们而言十分陌生的两个少女,一人持剑,一人持刀,自始至终肩并着肩,剑影刀光相交融,似茫茫风雪一吹,又在晴日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不仅诡异奇绝,且配合得极为默契,却不像颜如舜那般手下留情,不过一会儿,又有数名官兵丧命在这两柄刀剑之下。
现场终于死了人。
那群官兵终于感觉到了害怕,溃散得更加厉害,偏偏那两名少女不再追击,同时冷冷道了一个字:
“走!”
这两人看起来年轻,武功竟称得上出神入化,若有她们的加入,与颜尹二人联手,想要冲开人群,杀死尚知仁应该不难。可是她们自从出现在这里,就没往尚知仁那儿望上一眼,似乎对那位尚相公不感兴趣。颜如舜略一犹豫,明白现在形势有变,携住尹若游的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掠去。
她身上的鲜血仍在不停滴落,衣裳上几团血迹红得刺眼。
这会儿她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施展起轻功来比平时慢了许多,但那群官兵同样不想追她们,她们暂时没有后顾之忧,很快便在一处清静的小山坡停了下来。
四周仍有无数株苍松翠柏,郁郁葱葱,青枝绿叶在长风中轻轻摇动。尹若游从怀里摸出一瓶药粉,乃是谢缘觉提前送给她的止血灵药,她迅速打开瓶塞,将药粉涂抹在颜如舜的伤口上。
这时,那两名杏衫少女再次来到她们面前,颜如舜打量对方片刻,虽始终猜不出这两人的身份,还是笑着道了一声:“多谢。”
尹若游却不出声。
那持刀少女颇为不满,冲着她道:“你怎么不和我们说谢谢?”
尹若游头也不抬,继续给颜如舜敷药,唇角似笑非笑:“你们既都易了容,显然不愿让人知道你们的真实身份,我又应该向谁道谢呢?”
两名少女不约而同亮起眼睛,露出几分讶异与不服气,但转瞬间又烟消云散,那持剑少女点了点头道:“这倒也是,你的易容术既是天下第一,自然能够一眼瞧出其他人易容术的的破绽。不过你说错了一点,我们只是不愿让尚知仁认出我们的真实身份,没有不让你们知道。”
说着,两人同时卸下脸上的易容,渐渐露出两张一模一样的面孔。
同样年轻,同样清秀。
无论脸型还是五官,都看不出任何区别。
回想起方才她们两人相互配合、几乎融为一体、不可拆分的那套剑法刀法,颜如舜登时脱口道:“江山晴雪恨渺茫,剑影刀光不留痕!”
“是,在下宁初晴。”
“宁暮雪。”
听见这两个名字,尹若游终于飞速地抬起头瞧了她们一眼,沉吟道:“可是你们刚才出了剑出了刀,都使了自己的看家武功,认出你们不是很难的事。”
“江湖中人认出我们不是很难的事,可那些官兵没一个是真正的武林人士,怎么可能认得出我们的功夫?”宁暮雪轻蔑一笑,又歪了歪头,很好奇地端详着颜如舜道,“说起这个,你刚才是不是一直都没有杀人?其实,凭你的武功,你只要多杀几个人,他们恐惧起来,四散而逃,你也不至于受这么重的伤,你为什么不杀他们啊?”
颜如舜笑道:“藏海楼不是尽知天下事吗?怎么还有问题要问我?”
“天下事未免夸张,江湖事倒差不多。但楼主从前和我们说过,人心想法是随时会变的,你此时此刻想什么,我们确实猜不出来。所以我们才有些奇怪,你又不是谢缘觉,谢缘觉从不杀人,可是你以前杀过的人,两只手也数不完吧?”藏海楼弟子天生好奇心就重。因此宁初晴同样忍不住问道,“为什么你今天不愿意杀那些官兵呢?”
颜如舜的确不是谢缘觉。
谢缘觉为人看似冷漠,实则在涉及生死的事情上,她极其执着,如果有人向她询问类似的问题,她纵然懒得多说话,也会稍微解释一两句。颜如舜的性格比她放得开,向来能说会道,好像无论与谁相处都能合得来,然则她一旦发现某个人和自己的思想观念差得太远,她便绝不会与对方交心。
所以她并不想向宁家姐妹解释自己的内心想法,话锋一转,反问:“我更奇怪,你们刚才为何要帮我呢?”
她低首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数道伤口,血都已渐渐止住,疼痛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消解的,索性靠着一株大树缓缓坐下,坐在了草丛之中:“别说什么‘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既然你们尽知江湖事,那我们就不要再拐弯抹角地打哑谜,那样很没意思。据我所知,贵楼沈楼主与尚知仁的关系还不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