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其风闻言挠了挠脑袋,很快想到理由:“这也没什么好糊涂的,说不定她和召媱一样,就是这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呢?唐师妹你之前不是还和我们说,你和凌岁寒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她本来打算见死不救吗?这算什么侠者?反正就冲这一点,她也肯定不是好人。”
另有几名定山弟子亦赞同道:“段师兄说得对,无风不起浪,这么多年来召媱在江湖上的名声一直那么糟糕,总不可能人人都冤枉她吧?至于当年她为什么会对师伯师叔手下留情……哼,她再厉害,我们定山弟子上下同心,其利断金,难道她一个人还能敌得过本门上上下下那么多兄弟姐妹?那秦艽号称天下第一毒师,这些年还不是被我们吓得不敢再出现?想必召媱同样是不愿意和我们定山结下死仇的。”
名门正派都讲公平正义,定山亦不例外,若无特殊情况,他们与敌人交手,都是单打独斗,不会以多欺少。
然而定山弟子之间的同门情义,绝不输给江湖道义。
倘若有人害死自己的同门,那他们可就顾不得什么公平不公平,誓要追杀仇人到天涯海角。
听到“秦艽”的名字,唐依萝神色微微一动,那几乎永远挂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一瞬,沉默少顷,随即将目光投向凌知白:“师姐,你认为呢?”
这时,她的目光里充满敬慕与信任。
仿佛无论凌知白有怎样的判断,她都会认同。
凌知白难得开口说话,这会儿思索半晌,仍不下定论,再问道:“陈娘子和我说,大师伯和四师叔七师叔曾经救了她和她母亲一命,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那陈员外家中颇为富有,可惜子嗣单薄,除了陈娟这么一个女儿,就只有一个不满两岁的儿子,乃是他妾室所生。因此陈员外死后,陈氏宗族的几位长辈为霸占他的财产,待我们离开陈家后的不久,随便找了个由头,竟将陈娟母女赶出陈家,只留下那不满两岁的幼儿,方便他们控制。
“幸好,师父和师叔认为,陈员外之死,我们定山派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我们的疏忽,没能提前保护好他,留下陈夫人与陈娘子孤儿寡母,她们生活一定很艰难。于是隔了一段时间,师父和师叔带上大礼再去陈家探望,岂料碰见了在街上乞讨的陈家母女。
“师父和师叔听说了事情原委,设法帮她们夺回家产。四师叔劝*她们最好换一个地方居住,毕竟我们不可能时时刻刻在她们身边保护,她们遂搬家到了长安城内。七师叔曾经有恩于一位姓刘的女商,她便请那位刘娘子教陈娟经商做买卖的诀窍,渐渐地陈娘子也成了这长安城内远近闻名的女商。
“又过几年,我获准许,可以下山闯荡,师父便将此事告诉给了我,偶尔让我代替他去看望陈夫人与陈娘子。上次我们见面还是去年夏天的时候呢。”
段其风一口气将后续故事说完,众定山弟子听得频频点头,一方面庆幸此事总算有一个还不错的结局,另一方面恍然大悟难怪陈娟知晓他们出身定山以后会对他们如此热情。
“既然你与她认识,”凌知白道,“明日我们再去拜访她一次吧。”
翌日清晨,长安城南,八仙酒楼。
楼中的雅间里,两名女子面对面而坐,身旁数名仆役服侍。
坐在东侧的那名女子面容已显沧桑之色,约莫五十岁左右的年纪;另一名女子则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模样,正当青春,正是陈娟。
“不错,就这样办吧。”那中年女子接过陈娟递来的一本账簿,细细看了一会儿,不住颔首道,“这一次多亏了你,不然这桩生意我们绝没有那么容易做成,我们也不能一起赚这笔大钱。”
“刘老板谬赞了。”陈娟笑道,“我有多大的本事,还不都是您教出来的?”
“那你现在可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我如今年纪已不轻,身体大不如前,今后很多事须得多多操劳你。大崇经商的女子还是太少,总有人说我们女子不能做这样的大生意,做不来这样的大生意,我们偏要争口气,给他们瞧瞧。”那刘老板说着微微一笑,抬首深深注视了陈娟一会,把陈娟看得有些糊涂。
“刘老板放心,您的教诲,我自然不会忘记的。您这是……在在看什么……?”
“我只是忽然想起了十年前,那时候的你与现在的你大不相同。我说一句不好听的话,那时候的你性子怯懦,言行举止畏畏缩缩,确实不像经商的料儿,我看着就厌烦,若非拾霞道长对我有大恩,她的嘱托我不能拒绝,我实在不想教你。”那刘老板眼中浮现出怀念的笑意,“谁知才过几年,你竟变化得这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