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缘觉静立一旁,心下总觉这事有些蹊跷,为何这两人第一个对付的是凌岁寒,并未对自己和颜如舜下手?倏然听见尹若游此言,她当即抛开一切疑虑,停止劳心费神的思考,转而向凌岁寒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他们?又要杀人吗?”
尽管她的声音再平静不过,但此前凌岁寒因生杀之事与她已有过一场争吵,自然从她这句话中最后五个字里察觉出她内心的真实情绪,不由得一哽,按捺住自己的不悦,皱眉道:“除非把他们的尸体掩埋到城外,不然在这儿杀了人,过个几天,尸臭味会很重的,必然引来官府衙役。罢了,我不怕麻烦,却懒得再处理麻烦。你放心吧。”
尹若游道:“那便暂时把他们关在馆中一个隐蔽的地方,免得明日工匠上门发现。”
“这些事,你们做吧。”谢缘觉说着从自己衣囊拿出一瓶伤药,沉吟微时,并未递给凌岁寒,却是递到了颜如舜的手中,“这药能很快止血,免得他们伤重不治。我要回房继续睡了。”
“谢大夫,你先别忙走。”尹若游道,“还有一件事。”
“何事?”
“若真要把他们关起来,点穴不一定有用。”尹若游思索道,“如果他们内功不错,很容易冲破穴道。不如你给他们体内种点毒,让他们根本不敢跑?”
“也好。”谢缘觉颔首。
而有了谢缘觉所施之毒,颜尹凌三人更加放心,商议了一下,给这两人的伤口止完血,遂将他们关进今日新买的一个带锁的黄花梨大柜里,随后再次各自返回自己的房间。
夜色更深,寒雾弥漫,尹若游依然未睡,等了约莫半个时辰,估摸着颜如舜等人应该都已安歇,她放轻脚步,到了隔壁屋中,拿出钥匙打开柜门。那两人已被封住哑穴,喉咙里呜呜呜的说不出话来,然而望见她的一刹那儿,目光里迸发出惊喜的神采。
尹若游唇角一弯,微微笑了。
看他们的眼神就可以知道,尚知仁虽对自己有所怀疑,但并未将他的怀疑告诉给他们,却让他们在稀里糊涂、什么事情都不明白的状况之下前来无日坊执行任务。
这在尹若游的意料之中。
他那样多疑的人,怎可能把自己心底的想法分享给两个手下?
而自己,正可以利用这一点。
“我是来救你们的。”尹若游解开他们的穴道,食指贴唇,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悄道,“但你们中了毒,我即使放你们离开,你们的毒怎么办呢?刚刚那位小娘子名唤谢缘觉,她曾替彭烈治好了‘九曲掌’之伤的事,你们可曾听说?她的医术可不一般呢,毒术更不一般,只怕寻常大夫解不了她下的毒。”
柜中两名男子互相望望,刚放下的心又猛地悬了起来。何况纵然暂时抛开中毒这件事,他们的任务没能完成,回到尚府,尚知仁也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莫要担忧。”尹若游神色之间对他们似乎颇为关切,扶着他们站起身,睫毛微动,于是这关切又化为眼角一分若隐若现的媚色,“我适才已在谢缘觉那里试探过了此毒的解药。所以我想了一个主意,你们要不要试一试?”
第64章 置家什同住檐下,设连环借刀杀人(五)
翌日天明,晨光熹微,四人渐渐从婉转的鸟鸣声中醒来,盥洗收拾了一番,颜如舜先去了凌岁寒的屋子,敲敲窗户,道:“我去满娘那里拿些春饼,你跟我一起去吗?”
凌岁寒正单手给自己系外袍的衣带,花费的时间确实要比普通人久些,闻言狐疑道:“又不是什么重物,还需要我们两个人一起去吗?”
颜如舜低声道:“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凌岁寒一挑眉,道:“那好。”
走出了昙华馆的大门,踱步在无日坊坑坑洼洼的砖石地上,颜如舜想了一会儿,才幽幽地道:“我昨晚本是在说满娘,只是说起她的时候,不免想到了尹若游。”
“啊?”凌岁寒莫名其妙,“你拉我出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颜如舜笑道:“醉花楼是什么地方,你应该很清楚,她又比一般的青楼女子多了一层枷锁,在这种处境之下,每一步都必须走得小心翼翼。你那天说得没错,个人遭遇如何,都绝不是伤害无辜的理由,但自从我们把话说开以后,到目前为止,她也没再做对不起我们的事,不是么?如果你发现她瞒着我们,私下里又有所行动,我希望你不要太生气。”
凌岁寒的面孔严肃起来:“她又做什么了?”
颜如舜道:“昨晚我们将那两人关进柜子以后,我并未回屋,而是趁你们不在意,又进了那间房,藏在房梁上等了一阵子,等到了尹若游,亲眼看见她拿钥匙将柜上的锁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