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颜如舜若有所思,盯着凌岁寒看了半晌,“你突然对谢缘觉这么好,是因为想起了你的这位朋友吗?”
凌岁寒稍稍一偏头,双目坦荡荡地审视起对方:“你突然对尹若游这么好,又是因为什么呢?”
第59章 暂化干戈为玉帛,廿日为期订誓约(五)
颜如舜不答,也不再非要强行闯进屋,转过身坐在了门前的台阶上,竟开始了耐心等待。
所幸等待的时间不算很长,半个多时辰后,庭中树上越发清晰的鸟鸣声逐渐将谢缘觉唤醒,她起身披衣,推开窗户,本欲看一看窗外的阳光,未料到看见却是并肩坐在窗外台阶上的两个人影。而颜如舜见她醒来,也立刻站起,将尹若游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她闻言不置可否,从一旁桌上的包袱里取了把镶金玉梳,一边慢慢梳头,一边道:“帮我到井边打些水来吧。”
颜如舜点点头,二话不说,当即往后院的深井行去。凌岁寒略一沉吟,跟上她,走了一段路,才斟酌着道:“你会不会觉得……”
颜如舜道:“觉得什么?”
凌岁寒道:“觉得她有些冷漠无情?”
颜如舜道:“她?你是说谢大夫?”
凌岁寒道:“是。”
初次与谢缘觉相逢,她诊治病人也是这般慢条斯理的,似乎一点也不将病人的生死放在心上,那时的凌岁寒对她存在极深的偏见,是以彼此交谈很不愉快,然而现如今凌岁寒对她的身份有所怀疑,便不许任何人再对她有误解。
“其实你之前说得不错,尹若游和你没什么关系,和谢大夫也没什么关系,你们又不是朋友,我总不能让谢大夫为了治病救人而伤害自己的身体?”颜如舜笑了笑,说话间已到井边,在柳荫下打了一小桶水,“况且如果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哪来的能力去救别人呢?”
凌岁寒的脚步渐渐慢下来,跟在颜如舜的身后,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也不知是在琢磨这句话,还是在琢磨她这个人。
等到颜如舜将水桶给谢缘觉送去,谢缘觉稍稍梳洗了一下,一切收拾妥当,这才道:“走吧。”
岂料竟是不巧,三人才走出庭院大门,没走了几步,还未来得及离开无日坊,忽见前方屋舍走出一个俊俏的青年郎君,蓦然与她们对视,面露喜色,快步来到她们面前:“谢娘子!你没事啊?!我听说过你在百花宴上被铁鹰卫抓去了,这是真的吗?那你现在……”
“常郎君。”谢缘觉停步,向常萍行了一个叉手礼,“多谢关心,我不曾犯案,铁鹰卫只是询问了我一些事,便放了我离开。”
颜如舜本忍不住腹诽早不遇见,晚不遇见,偏偏在这时候遇见,又得耽搁时间,正不耐烦之时听见常萍此言,狐疑道:“谢大夫被铁鹰卫带走的事,你是听谁说的?”
“吴昌吴大夫啊。他今早还来找过我,询问你们的情况,问你们有谁回来了。谢天谢地,你们都没有事。”尽管和谢缘觉等人也只是一场未完成的生意的缘分,但常萍坚信她们清白无辜,出于最普通纯粹的同情心,也不希望她们含冤受屈。
在她看来,吴昌定是与她一样的想法,才会来打听谢缘觉等人的情况。
颜如舜听罢却迅速皱起眉头,侧首望了凌岁寒与谢缘觉一眼。此前她们一直怀疑,吴昌找到无日坊并带谢缘觉前往百花宴,乃是受了尹若游的指示,可是今早尹若游明明还和她们在一起,吴昌又找她们却是为了什么?
事情的蹊跷更多了,三人即刻告别常萍,继续迈步向醉花楼行去。
命案发生的次日,醉花楼极为清静,客人们暂时不能来此也不敢来此,乐妓们无事可做,大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休息,这更给了她们方便,很轻松避过他人耳目,上楼找到尹若游的房间,却没在屋里发现尹若游的影子。颜如舜颇为焦急,正要出门到别处去寻,忽听墙角某处似乎传出一点呻吟声。
三人不约而同向声音来源处望去。
谢缘觉又徐徐走到一方黄花梨圆角柜前,拉开柜门,果不其然见到蹲在柜中缩成一团的身影,轻声问道:“你很喜欢待在这个地方吗?”
柜中的女郎没有任何回应。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面肌痉挛,五官因痛苦而扭曲得不成样子,已完全看不出她原本的美貌。而她似乎也不愿让旁人目睹她此刻的不堪,扭过头,也转过身,忍不住拿脑袋撞了一下木柜。谢缘觉的脑海里蓦地浮现出昨夜她中毒之后的反应,心底道了一句难怪……
唯有自幼在疼痛之中生长的人,才能忍受疼痛。谢缘觉心有戚戚然,也蹲下身,将自己的右手伸了过去,却听尹若游咬着牙吐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