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罢,她便迈步欲行。
“你等一等,还有一件事。”凌岁寒立刻唤住她,继而顿了顿,却是又看向谢缘觉道,“我听张婆婆说……你要找寺里一个什么静慧法师?你不让她继续给你带路吗?”
原本谢缘觉是欲趁着夜色去看母亲一眼,只要看一眼,知道母亲如今过得还好,她也就能放下她的心,岂料中途突生变故,一直折腾到了天明。这会儿母亲必定已醒,她再去见她,彼此面对面,自己能说些什么呢?好不容易十年过去,或许母亲对自己已渐渐淡忘,如果让她认出自己,平白无故又唤起她的记忆,今后惹她伤心难过,便是自己不孝了。
谢缘觉淡若微风地一笑:“好奇而已,我还从未见过皇室中人呢,但现在我们还有别的紧要之事须做,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吧。”
她如此反应,并不在凌岁寒的预料之内,凌岁寒不由在心里“咦”了一声。
十年时间不短,这么长久的分别,舍迦怎么会不思念自己的母亲?如果……如果……凌岁寒心揪得一痛:如果自己的母亲还活着,不管她在这世间哪一处地方,自己是无论如何、哪怕踩过刀山火海,也必定要立刻去见她一面的。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谢缘觉并不是……凌岁寒满腹疑窦,目光不住往她身上打量,直到又移动视线望向颜如舜与尹若游,刹那间自认为了然大悟:这么多人呢,倒也难怪,若她的确是舍迦,她必不希望她在江湖里认识的人知道她皇室县主的身份。
“既然如此,那么我真走了。”尹若游笑道,“告辞。”
颜如舜目送了一会儿她渐渐远离的背影,倏地起身道:“我跟着她,免得又有什么变故。你们可以先和铁鹰卫谈谈,晚上我们四人再会合不迟。”
醉花楼通常都是晚上热闹,白日清静。但昨日百花宴上的命案尚未告破,庆乐坊各家妓馆暂时闭门,醉花楼的女子们无事可做,夜里早早歇下,清晨也早早醒来,见尹若游又消失不见,都尽量替她遮掩,一直等到她归来,尹若游卸下易容,与她们简单聊了几句,遂回到自己房间。
这期间颜如舜也不知藏身何处,待到尹若游终于将房门关上,转过身,才看见她已悠悠然地坐在了桌边,一只手拿起桌上的小酒壶在尹若游面前扬了扬,笑问道:
“走了一路,有些口渴,我可以喝吗?”
“如果我说不可以,你便不喝了吗?”
“这是自然。不告而取谓之偷,我怎么能随便偷你的东西呢?”
“你喝吧。喝完以后,你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得到尹若游的准许,颜如舜这才又取过一个小银盏,将酒倒入盏中,一饮而尽,继而便听尹若游微带凉意的声音传来:“你今日帮我,还是为了袁成豪的下落?”
“我帮你了吗?可你不是说,彭烈和桓炳的死都与你无关吗?那我今日帮你什么了?”颜如舜放下银盏,扬眉笑道,“你不打算在我面前演戏了?”
“如果你真是为了知道袁成豪的下落,你就不应该自作主张。”尹若游缓缓地走过去,走到颜如舜面前,低下头俯视起她的眼睛,“昨天白日我明明告诉你,我亲眼看见掩埋彭烈尸体的那几人乃是蔡源的亲信,我让你彭烈的尸体送到蔡源的府邸——你非要违背我的话,搬出一个死人来让他与彭烈‘自相残杀’,就不怕得不到你真正想要知道的消息?”
“我的方法是平息风波,你的方法是掀起更大的风波,我还是觉得我的方法更好一些。”颜如舜抬起头,毫不避讳地与尹若游四目对视,“至于袁成豪……我早已经想通,我自己的事情应该由我自己来处理,不需要你来做什么。而我帮你,也与此无关。”
尹若游道:“那与什么有关?”
颜如舜反问道:“你听说过袁成豪吗?”
尹若游道:“闻名武林的江洋大盗,谁人不知?不是与此无关吗,你怎么还是问起了他?”
颜如舜道:“我是想问……除了一些江湖传闻,你……你还有没有在别人的口中听说过他?”
尹若游道:“哪个别人?”
看尹若游的反应,她应该是对此事一无所知。颜如舜犹豫了一下,自己答应了母亲,倘若能够找到尹素,一定替她向尹素谢罪道歉,可如今尹素不幸病逝,自己又何必拿陈年旧事打扰对方女儿的生活?想到此,颜如舜笑着摇摇头道:“没有哪个,我随便问问罢了。我帮你……纯粹是因为我现在看你很顺眼。”
尹若游闻言一愣,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沉吟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之时,你曾说过,你见到了你心中的美人。”